思绪倏然变得清明,林晚卿俯下身来,在一片黑暗和雨声中静静地捧住了苏陌忆的脸。她放缓呼吸,朝着面前那个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人靠了过去。林晚卿觉得有一瞬间的窒息。淡淡的男子气息逼来,松木、青草、桃花、酒香……一切都是恰好,林晚卿觉得自己也醉了,不然怎么会荒唐地对他的味道,生出一丝渴望?耳鬓厮磨,温软而又湿润的气息微乱,她只一瞬便出了微汗,湿漉漉地黏着乱发。</p>
“你……是谁?”苏陌忆问,热气拂在耳畔,带着甜冷的气息。她吻住了他,也堵住了这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p>
雨还在下,嘈嘈切切,与木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交相呼应,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p>
湿漉漉的长发,无声地纠缠在一起,像此时的雨和风,缱绻缠绵,不分彼此。空气里有淡淡的咸味,像裸背渗汗夹杂微尘散出的女体味道,与身后这场初夏的雷雨交相呼应,似青草的喘息。</p>
雨声隐匿了周遭的一切,遥远的一声闷雷传来。他的脸颊擦过她的鬓发,她看见了低沉夜幕中的一线天光。</p>
寅时三刻,天色微晞。解了药力之后,苏陌忆很快便昏睡过去。林晚卿赶紧穿戴整齐,然后用他的中衣和外袍为他简单地遮挡一下。</p>
大理寺的人还未上职,断枝落英,灯笼被吹到墙角,地上全是昨夜暴雨留下的痕迹。</p>
林晚卿回屋打来一桶凉水,将身上残留的痕迹都擦拭了一遍,就匆匆去了西市。昨夜苏陌忆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若是不赶快服下避子汤,只怕要耽误事。</p>
眼看着一间药铺开了门,林晚卿上前的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以苏陌忆的脾气,定不会将这件事轻巧揭过,他一定会查。那么今日一早上药铺买过避子药的人,这条线索他不会想不到。为了躲开苏陌忆的追查,这药得买得不留痕迹。于是她一咬牙,干脆调转脚步,去京兆府找了梁未平。</p>
多日不见林晚卿,这一重逢,就是林晚卿把他从床上扯起来。梁未平不悦地惺忪着睡眼,只见她神色着急,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也就不太敢抱怨了。他耷拉着脑袋,跟着林晚卿东市、西市分头跑了十数家药铺,才拼齐了三包药。</p>
两个人回到梁未平的住处。氤氲的热气中混杂着浓浓的药味,小屋的火炉上,一罐黑乎乎的汤汁被倒入了瓷碗。</p>
梁未平走过来,递给林晚卿一盆水:“用水凉一下,冷得快。”</p>
林晚卿一顿,接过那盆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p>
“苏陌忆?”</p>
听到梁未平的问题,林晚卿手里的水差点端不住了。她震惊地抬头,一张嘴张了又闭上,什么也没说出口。</p>
梁未平却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袍裾一撩坐到她身边:“火急火燎地买药,除了要死的病,怕就只有避子汤了。”</p>
林晚卿咬了咬唇,无力地辩解道:“那我不小心误食毒物,也不是没有可能……”</p>
梁未平叹气,拉着林晚卿来到一面铜镜前指着她的脖子道:“你告诉我中什么毒会在脖子上留下这种印迹?”</p>
林晚卿这才发现自己的侧颈和耳后,都还留着昨夜的痕迹。淡粉微红,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尤为显眼。这个……狗畜生……怎么还咬上人了……</p>
林晚卿理亏,却还是愤愤地道:“那也不一定是苏陌忆呀……”</p>
梁未平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若是个寻常人,你也犯不着一包避子汤都要跑十个药铺。”</p>
“……”林晚卿一噎,无法反驳。如果可以选的话,她真不想跟刑狱有关之人交朋友。</p>
梁未平见她闷声不再说话,一副心虚、理亏的样子,也不再纠缠。他出门将那碗晾好的避子汤递给她道:“想不到你能为了留在大理寺牺牲到这种程度……”</p>
“咳咳……”林晚卿冷不丁被呛了一口,赶忙道:“苏……他还不知道是我。”</p>
梁未平的脸色霎时变得一言难尽,他看着林晚卿不解道:“你,和他,那个……嗯,了。然后,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你?”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那些半夜混入女子闺房,夺人清白的采花贼才会做的事?</p>
林晚卿知道梁未平一定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懒得解释,匆匆放下喝空了的碗道:“你就当我是贪图他的美色,又不想负责吧。”她从梁未平的衣架上拿起一个围脖,往脖子上一围,“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你就成了玷污大理寺卿苏大人清白的共犯。”</p>
梁未平嘴角一抽,正要反驳,却听那个已经快跑到门口的人道:“这药一日一次,连服三天,还得劳烦梁兄下职之后往大理寺送一送。”</p>
梁未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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