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江嘉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p>
所以说,她现在算是已婚了?</p>
肚子里的孩子,算是有身份了?</p>
转头看看身边,孩子的父亲倒是表情平静得好像从菜市场买菜出来的一样,手里还提着一袋糖果,是刚才从家里出来时顺道去超市买的,她当时就很好奇他买糖果干嘛,还买那么多,这会儿领完了证,两人上了车,坐在车上,就看见夏机长认认真真地车子抽屉里拿出漂亮的纸袋,将糖果分成了两份。</p>
江嘉年莫名其妙地看着,看着看着其中一份糖果就交到了她手上。</p>
“给我了?”她疑惑地问。</p>
夏经灼点头说:“不对吗?结婚了不是要给同事发喜糖吗?”</p>
江嘉年惊悚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马上告诉所有人你结婚了吧?”</p>
夏经灼没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收好了他那份喜糖,然后开车离开民政局门口。</p>
今天不是周末,江嘉年是请假出来的,夏经灼是正常休假。</p>
说来也是巧,他休假虽说是飞四休二,但赶上不是周末的时候也不多,能这么巧的在工作日见他父母,甚至发展到直接领了结婚证这件事,也算是上天的缘分。</p>
说起来,他们是怎么就到了这里领了证?仔细想想,好像是江母那几句话。</p>
“你总不能让孩子出生的时候还不明不白没有身份,连个出生证明都办不下来吧?”</p>
“做人都要负责任的,既然有了孩子,为人父母就得为孩子负责,你们可能觉得感情还不到去结婚的地步,但也要为孩子想想。再不济,你们先领了证,让孩子正常出生,如果以后你们觉得两个人相处起来不适合,再想别的对策都是可以的。”</p>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p>
为了孩子。</p>
摸着手里的小红本,珍重地放到背包里,江嘉年心情颇为复杂。</p>
夏经灼给她准备的喜糖就握在手里,情不自禁的,她就自己先吃了一颗。</p>
夏经灼开着车,余光瞥见她这个动作便说:“那又不是给你吃的。”</p>
江嘉年嘟囔道:“我先尝尝。”少顷,她放轻声说,“夏经灼,你是真心想和我结婚吗?还是单纯为了孩子有个合法身份?你以后会不会和我离婚?”她问这样的话,但也不需要回答,在他回答之前就径自说道,“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想来想去,我们还是暂时不要透露给外人结婚的消息比较好,我这边怀着孩子瞒不住,但你那边可以不说,这样一来,就算你以后后悔,要和我离婚,再婚时也不用背上二婚的名声。”</p>
听起来,这话是处处为他考虑,仿佛男人背上二婚的名声比女人压力都大一样。</p>
车子慢慢停在红灯前,夏经灼也剥了一颗糖放到了嘴里,他们结婚喜糖的甜味与平时认知的甜都不一样,这种甜一点都不会腻,他从来不爱吃甜食,可这样的味道让他几乎停不下来。</p>
“我不会后悔。”他吃着糖,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我活到今天也算见过不少人,各种各样的我都曾领略过。他们都像街边的路灯一样,一盏一盏,照亮前行的路途,但车子驶过,它们依次离我远去,再亮的灯也终究是灯,已与我无关。可是你不同。”他侧眸望向身边,眼神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不管我走到哪,一抬头就能看到你,停电的时候路灯会灭,但月亮永远都在,她照着我路,让我常驻光明。”</p>
江嘉年失神地望着他,夏经灼微蹙眉头继续道:“你可能会觉得我的决定很鲁莽,在你看来这不过是几个月的相识而已。但正确的人,哪怕是相识几天也知道是正确的。错误的人,哪怕相处几年也始终要分开。我现在和你说的这些话不是今天才想到的,早在我第一次跟你表白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可能一开始我对你关注只是因为你像某个人,但现在,是因为你只是你。”</p>
他随口吐露的话里提到了“像某个人”,江嘉年敏锐地捕捉到,直接问他:“我像谁?”</p>
他没有隐瞒,在绿灯亮起之后发动车子,一边专注地开车一边说:“我的继母,五年前已经去世了。”</p>
五年了。</p>
夏经灼今年二十七岁,那就是他二十二岁时去世的,那时他应该才大学毕业吧。</p>
继母光去世就已经五年了,和他们一家人生活也不知都多少年了。</p>
江嘉年还记得在他那里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女人就是他的继母吧?说实话,她想过自己可能像他母亲,又或是什么初恋,却从来没料到是继母。</p>
见江嘉年沉默,夏经灼也察觉到了她隐约的不服气,好像很不乐意像她继母似的,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过了一会就说:“她和你一样,总是忙于工作,从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父亲结婚,在我还不得不依赖他们生存的时候,她像个老师一样,即便很不喜欢和我相处,还是会循规蹈矩地关心我、检查我的学业,去我的家长会。”略顿,他扯开嘴角冷淡笑道,“她唯一一次遵循心意对待我,就是在她去世的时候,不见我。”</p>
江嘉年意外极了,她早就想过夏经灼的家庭情况可能非常复杂,他应该有过纠葛压抑的过去,但现实远远要比她想得“精彩”多了。</p>
“我一直不明白我爸为什么会不要我妈,而选择她这样的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