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了几步就不追了，噗通一声趴倒在地，一路急赶，始终没有休息，终于在此刻撑不住了。</p>
破盾快步回来，俯身将她抱起，姐妹憔悴模样让人心疼，“我们的确该回边营了。”</p>
但，她们还有机会回去吗？</p>
屋子里，是另一番景象，鱼九娘坐在床边泡脚，白生生的小脚丫拨弄水花，一点不介意被人看去。</p>
周复坐桌边喝水，白开水，看一眼喝一口，似乎水比旁边的风景更美。</p>
于是，哗啦哗啦，有水扬了过来，他伸手捂住茶碗，“水还很多，不用你添。”</p>
脚丫踩到盆底，暂时安生，“你真觉得能置身事外？”</p>
“本来就不在里面。”周复又喝一口水。</p>
“可有些事不是你我说怎样就怎样。”鱼九娘是真的在担心了，“你家相公特意派人跑一趟，就是怕你不上心，不是吗？”</p>
“然后呢？”周复问，“现在怎么做，才能让那些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人停下来？”</p>
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事情，之所以变得复杂，完全得益于有心人的搅挵，毕竟有太多人一天到晚就在等机会，没有都能制造出一些，何况有人送上门来？</p>
徐国公遇刺，于公于私都不是小事，涉及到方方面面，何况朝廷内部本就暗流涌动，太多人蠢蠢欲动，机会送上门，谁忍得住不搅和一下？</p>
你搅一下，我搅一下，再清凉的水也会变得混杂不堪，更别想留有最初的味道，最后可能比九娘的洗脚水还不如，臭不可闻。</p>
“他们停不停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鱼九娘现在也只能追求一点，“但我们得从里面摘出来。”</p>
“没有进去就不用出来。”周复看向她，“该怎样还怎样，本来就没有这回事。”</p>
“我也想啊，但好像不可能了。”鱼九娘一声叹息，抬腿搁床上，脚都不带擦的，直接踩褥子上，湿漉漉的，“当初真不该大发善心。”</p>
那个刺客是葛二头，当抱剑形容其长相时，她就知道了。至于行刺的原因，更是一清二楚，但她宁可什么也不知道。</p>
假如从没和葛二头接触，不管这盆水有多脏，都泼不到他们头上来，真真就是那句——关我屁事。</p>
但他们接触过，说是没别人看见，但痕迹就在那里，谁又能抹除干净？何况葛二头还回去待了几天，谁能保证他没跟其他人提起？</p>
还有更让人忧心，不得不多想的事情。葛二头走时，明明就打消了拼死的念头，不管是为了亲人还是为了什么，只要不一心想死，应该不会再有所动作。至少在当时，鱼九娘很肯定。</p>
但才过去几天，他就重新付诸行动，以性命为代价，给高高在上的人重重一击。手法算不得高明，但极其有效，身经百战的士卒都被骗过了，出手时机也把握的相当好。</p>
如果一切都出自他个人的谋算，那很好，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背后有人指点呢？</p>
且不提这个人有什么目的，只要从葛二头嘴里掏出过东西，他们就不得不重视。</p>
他们是和葛二头接触过的。</p>
有心人掌握到这点，就能做出许许多多的文章，让他们疲于奔命，为此亡命天涯也不是不可能。</p>
所以，除非没有这样一个人，又或者早早除去这个人，不然心里总有事放不下。</p>
事情已经够多，没必要再添一件。</p>
“说了好人不长命。”这些周复当然也想过了，不过明显要轻松的多，“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如什么也不想。”</p>
鱼九娘已经懒得翻白眼，直接侧身端盆，扬泼出去，“你说不想就不想啊！”</p>
周复没有躲，瞬间落汤鸡一样，从头到脚往下淌水，嗯，还带着味儿，他抬起胳膊闻了闻，确定了这点。</p>
鱼九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你傻了！以前没这么乖的！”</p>
“以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周复笑笑，“同理，可能以前咱们真没在事外，可不代表以后咱们就一定要在事里，而想让人觉得你置身事外，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真的在事外。”</p>
鱼九娘把盆丢地上，斜他一眼，“自己抽自己，不疼吗？”</p>
他那番话怎么听都透着股子自相矛盾的味儿。</p>
周复起身去拿毛巾，脸上的水不擦实在不行，太伤鼻子，当然，话也没忘了说，“人是你派去的？”</p>
“是不是的，现在咱们说了还算吗？”鱼九娘可乐观不起来，“如果你还没嫁给你相公，这事就真是咱做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已经嫁入门了，就得接受铺天盖地源源不绝的脏水。”</p>
周复拿毛巾抹了把脸，终于舒服了些，抬手往上一指，“但咱们可以撑伞啊。”</p>
的确是有把大伞……</p>
“怎么撑？”</p>
“置身事外。”</p>
“……，又绕回来了。”</p>
“你刚刚洗的真是脚？”</p>
“怎么？嫌味儿不够？”</p>
“不是，脑子洗没了。”</p>
“……”</p>
鱼九娘想要揍他时，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p>
那把伞的确可以遮天蔽日，但下面也是要人撑着的，没了支柱会倒。</p>
所以，伞会舍弃支柱吗？</p>
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柱子好好地立在那里。</p>
毕竟能决定他们是否在“事外”的是那把伞！</p>
怎么刚刚没想到？</p>
可恶！</p>
一只鞋子还是丢了出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