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驿馆大堂那边传来有些焦躁地声音，微大，略显激动，“国公万不可听信那些刁民的一面之词，今年风调雨顺，本县又远离虫患，不敢说丰收，但收成的确没受什么影响，这两年朝廷轻徭薄赋，乡民生活已经很好，除了少数懒汉闲户，哪有吃不饱饭的？请国公明鉴！”</p>
破盾听到这些轻轻摇头，这位大人大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辩解也就只能徒劳无功……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字条，扭一扭烧掉了。</p>
那边大堂上，徐国公端坐，面肃气威，“古大人的意思是……本国公是个偏听偏信的糊涂虫？”</p>
这话有点重，古暨冷汗唰就下来了，头压的低低，“下官惶恐下官不敢。”</p>
徐国公瞥他一眼，“陶来，把你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好好跟古大人说说。”</p>
陶来是国公府的管事，这两天下乡查证，其中一队就是由他带着的，当下把听来的、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听着没添油加醋，但倾向性十分明显。</p>
等他讲完，徐国公问，“古大人，几个村子都是一样情况，就是你说的少少几个刁民想要陷害你？”</p>
古暨能做官，自然不蠢，刚刚可以据理力争，现在多半已经不能了，不管真假，他的话总比不上其嫡系下属的可信，这是人之常情。</p>
“下官无话可说，但下官愿意陪国公下去走一遭，把那些刁民藏匿的粮食找出来，如果找不出，下官自行到有司衙门请罪。”</p>
“呵，古大人跟着去，那些受你欺压的百姓还敢讲真话？还找粮食，古大人经营此地多年，提前做点手脚还不容易。”徐国公冷哼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p>
说着，往旁边一指，“古大人，这位是镇北军的关将军，此番随队同行，一切尽看眼内，你信不过国公府的人，不知信不信的过将军府的人？”</p>
古暨心头一凉，忍不住顺着他手指看去，假如真是两府一起搞他，那这官算是做到头了，不如早早请辞，免了性命之忧。</p>
见他看来，提刀心底也是一阵纠结，依她所想，这样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当然是一刀砍了痛快！狗官所作所为，对百姓造成的伤害，她亲眼所见，这一刀绝不冤枉。</p>
于公于私，她都该为徐国公作证，而且只要点点头，就可以让这狗官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小姐有言在先，她不能理解，却也不敢视而不见。</p>
短暂纠结，她做出抉择，“小将只知军事，不通政务，其中有何关窍，小将概不能判，所以，不做评论。”</p>
她摆明立场，古暨大松一口气，既然两边并不齐心，他也许尚有一线生机。</p>
徐国公暗暗一叹，没把将军府拉下水，还蛮遗憾的。其实一早他就知道了那边的态度，但也没多意外，眼前这两个女卫不懂其中关窍，远在京城那位要再不懂，将军府根本撑不到现在。</p>
清楚还要试一下，只是存了侥幸心理，刚刚只要这个女卫点点头，哪怕只是闭嘴不言，就算是认可了他的话，到时京里那位再不情愿，他也能将其拖进这件事情中，让彼此建立起某种联系来。</p>
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这小女卫心中的愤恨不加掩饰，他看的清楚，应该可以调用，然而……都说镇北军军纪森严，果然不虚。</p>
“关将军不通政务也无妨，来日到了堂前，把所闻所见据实以告就可。”</p>
这次提刀没再拒绝，她无法拒绝，不然心里过不去。</p>
她沉默了，古暨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倒也没多灰心丧气，躬身一礼，“既然国公已有决断，下官再言也是无用，这就回去听审待参。”</p>
“不送。”徐国公相当冷酷地道。</p>
古暨默然退出，到外面抬头望天，日头高悬，但身上却阵阵发寒，实心用事却换来如此下场，是他以前怎么都没想到的，而断了仕途，将来要做什么，也是以前没想过的问题。</p>
现在要好好想想了……</p>
他离开后不久，不需要护卫的徐国公回房，提刀也回到了住的地方，进来就牢骚，“你刚刚是没看到，那狗官一脸委屈，倒像是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负的是他一样，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比那个混蛋还不要脸！”</p>
又关姑爷的事？</p>
破盾看看她，“姑爷这两天似乎也没闲着。”</p>
“又去喝花酒了？”提刀撇撇嘴，“这小县城就一个花楼，姐儿们都不咋样，他要天天泡在里面，倒是好事一件。”</p>
“……”什么逻辑？破盾无语看她，后面那些也没必要再说，完全就不在一条路上。</p>
她不说话，提刀一下瞪圆眼睛，“他真去了？不行，我得去砍了他！”</p>
“……”破盾彻底没脾气了，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没发现她还是个小神经病？</p>
“喂！你什么表情？”提刀瞅着她，“敢不敢说句话？！”</p>
“不敢。”破盾说。</p>
“……”提刀也噎了一下，不过很快转身，“现在没事干，我去找那混蛋问问，到底给小姐下了什么迷汤，竟然下了那样的指示。”</p>
“现在没有新的信息传来，提刀肯定是气坏了，正砍什么出气呢。”</p>
远在京城的将军府里，抱剑看着前面的鸽笼，用委婉的方式劝小姐到别处看看，在这儿坐了近两个时辰，实在没必要，又不是军机大事。</p>
关宁抬头望一眼，“是该吃饭了，你们谁做？”</p>
四个女卫虽然更擅长舞刀弄棒，不过简单的饭还是能做，就是不咋好吃而已。而在不好吃的里面挑好吃的，还得是破盾和提刀做的，她们两个的手艺……她们自己都吃不下去。</p>
对视一眼，都觉得还不如一直看鸽子了，但小姐说了，她们又不能不做，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呛啷呛啷，都拔出了刀。</p>
老规矩，输了的做。</p>
看她们打架，那是毫无兴趣可言的，关宁起身走开，看方向应该是侧卫营那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