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壶茶。”</p>

“好咧。”</p>

去往洛阳的官路上，供人歇脚的小茶店，生意很不错，七八张桌子几乎坐满了人，少年书生紧赶慢赶，才捡到一个位置，口干舌燥，先要了壶水。</p>

“小弟弟，没看到姐姐我在这儿坐着么？”</p>

但这桌也不是空的，先前就坐了个红衣女子，二十三四岁年纪，模样还算俊俏，就是右脸上有道疤，自眼角到唇边，平白让她多了几分凶烈之气。</p>

因着武人打扮，看不出婚嫁与否，少年书生不好称呼，只拱了拱手，“叨扰了，其实小生也知男女之间，守礼为先，但出门在外，事急从权，那个……”</p>

“好啦好啦！”红衣女子不耐烦挥手，“人家就说一句，惹你啰里啰嗦一通，耳朵都要坏掉了，看你模样还算俊俏，就坐这儿吧。”</p>

“谢谢……”少年书生语塞，还是不知该谢谁。</p>

红衣女子知他难处，抛个媚眼过来，“叫姐姐。”</p>

萍水相逢，如此火辣，少年书生招架不住，慌忙低头，“不不、不好。”</p>

“好吧，那叫九娘吧。”红衣女子有些意兴阑珊，“奴家叫做鱼九娘。”</p>

不冠夫姓，只说己名，那自然是未嫁之身。原国女子十六便可婚配，穷人家大多会早个一二年，有钱人家则是晚个一二年，但再晚不会过十九岁。</p>

双十年华，虽然仍是青春正当时，但对女子而言，嫁不出去就是老姑娘，晚一天便掉一天的价，越来越不值钱，直至无人问津。</p>

所以老姑娘不多，但不是没有例外，毕竟世事难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p>

不过到了这时候，也不是没人要，中年丧偶的鳏夫，家贫娶不上亲的老光棍，互不嫌弃，也能相伴到老。</p>

但眼前这女子，明显不是这种情况，从她说话语气，以及就摆在桌上的刀而言，应该是极为好强又绝对强势的性子，至今嫁不出去，那大概就是——没人配的上她。</p>

不论如何，只要还没嫁人，少年书生就知道怎么称呼，“九姑娘好。”</p>

“别这么客气。”鱼九娘把刀塞桌下横担上，屁股也从对面凳子挪到旁边，亲切热情，“想吃什么，姐姐请你。”</p>

“娘的，小白脸就是吃香。”隔壁桌的隔壁桌，有个男人小声嘀咕。从他有些发肿的脸颊来看，应该是接受了什么“更热情”地教育。</p>

少年书生回头看去，鱼九娘侧着身子挡住视线，似乎不想他看到什么，“都是些废物，不用管他们。”</p>

少年书生依言转回头，继续刚刚的话题，“理应小生请姑娘才是……小二，四个，不，六个馒头，再来半斤酱肉。”</p>

小二怪怪看他一眼，但还是应了，“好咧，马上到。”</p>

鱼九娘更是一脸媚笑，盯着书生看不停，“弟弟真是好人呢。”</p>

“应当的，应当的。”少年书生保持了一个书生应有的谦虚与客气。</p>

就如小二所说，馒头和肉很快送上来，还有先前叫的那壶茶。</p>

早就渴了，少年书生忙倒了一杯，可还没端起来，就被鱼九娘伸手按住，“茶寡淡无味，先陪姐姐喝杯酒怎样？”</p>

她是想连手一块按的，但少年书生缩的快，只摁住茶杯，但这并不妨碍她发出邀请。</p>

少年书生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小生从不饮酒。”</p>

“没劲儿。”鱼九娘嘴一撇，伸个懒腰，“你们读书人不都说斗酒诗百篇吗？怎么可能连酒都不会喝。”</p>

“那是……那是小生还没到那个境界。”说到读书人的事，虽然自知差李太白太远，少年书生仍要辩一句，可说是读书人的通病了。</p>

“不喝酒怎么能到？”鱼九娘又来了精神，亲手为他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来，先从这个酒开始。”</p>

少年书生与那杯酒相面许久，眼看鱼九娘都没了耐性，才咬咬牙，“好，那小生就喝一杯。”</p>

“这才对嘛。”鱼九娘笑着说，“等你喝过，就知道酒是这世上……你！真是蠢死了！”</p>

书生真的把酒喝了，还相当豪气，都不知道他打哪儿偷来的勇气，小半碗酒一口灌下去，顿时呛得面红脖子粗，又实在没能力咽下去，喷了出来。</p>

鱼九娘终究是练武之人，反应极快，身子一转，都没看清她怎么起身的，就已在三四步外，不至于那么狼狈，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酒点子。</p>

“对、对不住……咳咳……太呛了……咳咳……好辣……咳咳……酒好难喝……”书生一边干咳一边说话，那股劲儿还没有过去。</p>

鱼九娘坐回他对面，看看胸前的星星点点，“你故意的吧？”</p>

“不是不能怎么会！”少年书生急赤白脸地否认，一张脸蛋变得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p>

噗嗤，鱼九娘笑出来，“看你这么可爱，姐姐不怪你了。”</p>

“这特么叫傻吧？”隔壁的另一桌有点看不下去，他眼中的书生和鱼九娘显然有明显不同。</p>

“别多管闲事。”同桌的伙伴劝了一声。</p>

鱼九娘转头看一眼，没说他们什么，又转回来，“弟弟，还喝么？”</p>

她以为少年书生一定会敬而远之，连连拒绝，到时她再逗逗他，也好玩的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