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趴十多天，总算可以下床走路，就是一瘸一拐，时刻小心提臀的模样有点好笑。</p>

周起故意落后两步，就为看这如同鸭子横行的步伐，忍着笑调侃，“没好利索，就多趴两天嘛，少爷我身边不缺人，也不会让人抢你位置，何必逞强，搞的少爷我像在遛什么一样。”</p>

狗娃也不回头，一步步往前，“不能总趴着，腿脚要废的，以前摔着碰着，都是忍忍就过去，这次趴那么久，觉着自己都娇贵了。”</p>

“你以前经常受伤？”周起随口一问。</p>

狗娃点头，“以前到处讨饭，不待见的可多了，指着脸骂，放狗咬，拿棍子追着打……不搭理你，都算好心人。”</p>

这次周起真的不笑了，“你爹娘不管么？”</p>

狗娃脚步一顿，缓缓说出一句，“都没了啊。”</p>

不知怎的，周起很难受，“对不起，不该提这些，戳你痛处。”</p>

“少爷心肠太好，以后肯定要吃亏的。”狗娃却接这样一句。</p>

周起笑笑，“甭替我操心，有大伯和爹在，谁能欺负我？”</p>

狗娃回头看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有钱人心肠好的不多，多一个没什么不好，“少爷，能不能把夏雨调走，整天叽叽喳喳，还什么都要管，可烦人了。”</p>

“身在福中不知福。”周起说他，“小丫头活泼俏皮，长得又可爱，府里不知多少人惦记，要不是娘派她来伺候我，能有你什么事？抓紧机会，没准过两年你就能带小丰年一起上学了。”</p>

“……”狗娃想想都头皮发麻，“小的不要……女人太麻烦。”</p>

一路过来，形形色色女人见过不少，省油的一个都没，狗娃可不想沾上一个，一定麻烦无穷。</p>

“呃。”听了这话，周起一时也难以反驳，只是说，“女人是挺麻烦的，但没有也不行呐。”</p>

“您以后带着夏雨好了。”</p>

“……”</p>

周起郁闷地看着狗娃背影，说心里话，以前那些下人，可没谁敢和他这样说话，自然随意，不会时刻注意彼此身份与情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种感觉很好，因为身边从来没有这样的人。</p>

下人也好，同学也罢，跟他在一起时，说话办事，总有七分当不得真，久而久之，他也只说三分话了。</p>

所以他喜欢狗娃，甚至不惜与父亲争吵，也要留下这个小书童，但有的时候也会窝心——好歹我也是少爷，某些时候，多少注意点我的情绪行不行？</p>

你不喜欢小丫头在身边吵，我也不喜欢呐！什么衣服不能这样穿，扣子系错了，吃东西前要洗手，不能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烦透了好么！</p>

一点都不能体谅少爷的心情，说好的主忧臣辱呢？没挺身而上，反倒推三阻四，你感到羞耻了么？</p>

狗娃做奴才，毕竟是装的，就算再小心，难免也有情绪上来，本性暴露的时候，尤其在周起面前。相处不错，往往会让他忽略一些事情。所以这时，是一点羞耻感没有的，毕竟那小丫头是真烦。</p>

只是很快，他就顾不上那小丫头了，前面人头攒动，行人纷纷让到路边，他走不快，更要先动，周起怕他让人挤倒撞翻，过来扶他，主仆两人很快让到路边。</p>

过了有一会儿，才看到迟迟而来的队伍，几个捕快开道，躲后面囚车远远的。囚车后面也有捕快跟狱卒，同样离囚车较远，此刻有人劫囚，一定十拿九稳。</p>

但没谁这样做，两边愤怒激进的路人，更多是把烂菜叶子、臭鸡蛋、泔水馊物不停朝犯人身上泼丢过去，还骂着“贱人”“丧天良”之类的话。</p>

群情激奋，感同身受。</p>

狗娃怕被挤到，一退再退，直到贴墙而立。有过类似经历，不会乱了手脚，何况与上次不同，人们都是往外挤，如果不是那些官差拦着，肯定能把街堵了。</p>

他在后面，相对安全，但还是时刻注意着，随时准备闪躲。闹的这么乱，肯定有手眼配合不好的，没准什么东西就砸这边来。</p>

直到囚车打眼前过，认出了里面的人，注意力才转开。</p>

蓬头垢面，满身污秽，遮头护脸，缩在囚车一角瑟瑟发抖，其实面貌难辨，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太熟悉了。</p>

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在她吼骂中入睡和醒来，有时候没有那吱哇呜叫地声音，都不知该睡还是该醒。</p>

她在赵家洼是出了名的泼辣，与别家婆娘吵架，至今未有败绩，有这样一个人做邻居，根本就清静不了。</p>

只有一事奇怪，她几乎同村里的妇人吵遍，就是没跟邻居家那个女人吵过，不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情分让她吵不开口，实在是吵不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