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学左右转悠四五天,也没发现一个跑肚拉稀摔跟头的倒霉蛋,教员的喜好倒是都打听清楚,可手头拮据,知道不知道,区别不大。</p>
也就是说,暂时还是没有办法混进去。但狗娃并不沮丧,反而越发积极地挖门盗洞,这是出山后落下的毛病,有问题待解决,总比无所事事的一帆风顺好。</p>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只是在害怕,害怕没事可做,害怕清闲下来。一旦没了目标,也就没了方向。</p>
方向在那里,路可以慢慢走,不着急,总有走到的时候。</p>
又到县学放学时,狗娃准时蹲在大门外的街道上,手里拿个饼子啃,看上去悠闲的很。</p>
不管那天怎么吵的,赵翠仍旧每天都来,受家境条件所限,即便精心妆扮过,还是显得土气,好在模样不差,身段也好,偷偷瞄她的学生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家底殷实的,但除了跟赵沣关系好的那几个,基本没人和她说话。</p>
即便说话,也是简单问候,过外的话一句没有。都是来读书的孩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能同山里跑的一样,什么都表现的直接干脆,礼教大防,多少都会顾忌。</p>
赵翠不喜欢,还是会来,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不会真的受到骚扰。</p>
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虽少顾忌,也做惯横行霸道的事情,但对欺负一个豆蔻初成的少女,兴趣也不大,毕竟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目前多数的兴趣都还在打打闹闹上。</p>
欺负欺负同学,显显威风,抖抖家世,在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满足地昂起头,不比和一个小姑娘腻歪有趣多了。</p>
赵翠不被骚扰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愿意欺负赵沣的越来越少了,倒不是他们良心发现,实在是赵沣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太到位,让他们提不起欺负的兴致来。</p>
打个比方,你想一个人吃屎,他不乐意,梗着脖子和你干,你摁着他脑袋,一点点把他压下去,他挣扎反抗,却奈何你不得,最后只能是把屎吃了,不自愿,却无能为力,这样多有快感。</p>
可是你还没想他吃,他自己就趴下来舔干净了,换作是谁,都会对这种人索然无味的。欺负人,图的是对方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低头认命,那些一脸雀跃、巴不得你多欺负两次的,懒得搭理。</p>
欺负赵沣的少了,可能赵翠也就没那么抗拒。不管那方面原因占了大头,她天天过来接人,然后有说有笑的回去……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智慧,在赵沣那些同学面前,她会给他留足面子,不吵不闹。</p>
说笑着,他们从狗娃身边走过,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素不相识的小叫花而已,过去未来,都不会有任何交集。</p>
对此,狗娃是满意的,他们都认不出来,别人更是别想找到他。前天在街上还遇到赵豹,好心的赵豹给他一个馒头,都没认出他来。</p>
挺好的。</p>
赵沣他们都走远了,狗娃还蹲在那里。经过几天观察,那些公子哥也不是好到铜墙一块,而是分成几派,每日里斗的厉害,而且从不掩饰对彼此的厌恶憎恨,大概这也是他们的乐趣所在。</p>
其中势力最大,地位最超然的,当然是周起。他爹是周闻,在山阳那就是天,谁都不敢惹,在他这里,同样适用。</p>
既然大家斗得是家世,总得旗鼓相当、差别不大才能斗起来,那种明显惹不起、比不上的,没人想着去斗……那不叫斗,是送死。</p>
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在这些少年身上,可见一斑。</p>
没人敢打周起主意,他同样也没兴趣欺负旁人,上述理由,在他这里也适用,谁都毕恭毕敬,那欺负谁不欺负谁?这种极费脑子的事情,他才不做。</p>
“又来了?”周起走到狗娃身前,从书童背着的书箱里,摸出两块糕饼丢过去,“你小子倒精明,知道小爷懒得吃这些,每天过来等。”</p>
“谢公子赏。”狗娃接住糕饼,表现的如同一般小叫花一样,“祝您早日金榜题名,做大官骑大马。”</p>
“切,知道我家少爷谁么?吏部周大人的侄儿!知道吏部干什么的么?都是管官的官!所以我家少爷将来肯定是要做大官的,那用你说吉祥话。”书童忍不住出声教训。</p>
其实两人无仇无怨,书童犯不上如此。可这糕饼少爷不吃,往往都是他的,如今赏给小叫花,他自然没有了,心里肯定不痛快。</p>
“知道知道,公子爷宅心仁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将来能做大事的人。”狗娃根本不在意书童情绪,小脸笑成花,还把糕饼分一半递过去,“请你吃。”</p>
“脏死了,拿开!”书童嫌弃地退后一步。</p>
“对不住对不住。”狗娃连声说着,把糕饼塞嘴里叼着,把小黑手在衣服上蹭蹭,还是那么黑,拿下糕饼,“小爷,我以后一定洗手。”</p>
书童仍旧懂得远远的,“你爱洗不洗,关我什么事。”</p>
狗娃咧嘴而笑,却是不接话了。</p>
周起看的有趣,这时才插了一嘴,“小叫花,有名字没?”</p>
“丰年。”狗娃脱口说出这个名字,有点后悔,但还是编下去,“爹说生我的时候下了大雪,就起了这个名儿。”</p>
“瑞雪兆丰年……不错。”周起赞了句。</p>
“可惜要了饭啦。”书童在旁揶揄挤兑,主子瞪他一眼,才稍稍收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