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哑巴把理由说给他听……不对，是写给他看：跟人干架地时候，看好你的脖子，照顾好别人的脖子，那么，倒下那个，多半不是你。</p>

对于这个，狗娃倒能理解，以前范和拿斧头砍人，也基本都照这个位置来，不得不说，他们这方面的爱好还是差不多的。</p>

到现在，狗娃也算师承三家。爹教他打拳，堂堂正正，一往无前。范和教他抡斧，狠绝霸烈，不死不休。孟哑巴教他切喉，阴险诡谲，一击必中。</p>

挨打次数多了，也算小有心得，发现孟哑巴每每出手，都是进击招数，从不讲防守，同样得问，“爷爷，人家打你，你可咋着？”</p>

孟哑巴又写：偷摸出手，以有备打无备，仍让人反手，那还有什么好说——跑啊！</p>

和他待那么久，也就最后这句，狗娃觉得像是人话。</p>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p>

跑，不是那么容易的。</p>

孟哑巴为了锻炼他逃跑的本事，什么驴滚狗趴，钻裆抱腿，龟缩蛇翻……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全让他练了。</p>

进度足够快，于是又开始上天入地。</p>

狗娃走在横木上，暗暗诅咒在下面悠闲抽旱烟地家伙不得好死，那是因为，他现在要掉下去，那死老头肯定接都不会接。</p>

如果他真摔成泥，那老头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他捡吧捡吧，带回去摊肉饼吃。</p>

其实抱怨归抱怨，他现在过的挺知足，起码还活着，每天能吃饱，在这样一个要命的节气，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么？</p>

那些木笼的同伴，还有一些过了初选，但最终没熬过训练的人，已经没了二三十个，攒了一车，拉出去刨坑埋了。</p>

连乙八都差点给埋掉，那货生性要强，又有点桀骜难驯，跟一个老人对上，给打个半死，骨头都断了两根。要不是有人能接好，他肯定要被放弃了。</p>

说是老人，其实就比他早来几个月，但已经如此凶残，其他人可想而知。</p>

在这里互相斗殴，是不会被制裁的，有人被打死，也只是被拖走攒着，够一车才埋。</p>

而打死人那个，非但不会被处罚，可能还会捞顿好的吃，所以这里打斗成风，每天都有人憋着劲儿找别人麻烦。</p>

而新人，是重点目标。但不是所有新人都好欺负，甲七就教一个待了快一年的家伙学做人。</p>

他一拳打爆那人眼珠地时候，所有人都为他叫好，包括那些老人们。</p>

这就是兽营，人性太多无法生存的地方。</p>

和他们一比，狗娃就幸福的多了，只有一个人会揍他，还不会揍死他。</p>

但该诅咒还得诅咒，这是两码事。</p>

远处，看着狗娃走过横杆，攀岩而下，麻七问，“老鬼，你手下那些孩子，有谁能做到？”</p>

“他们又没学这个。”蔡鬼不想就此做比较，有失公允，毕竟术业有专攻。</p>

“那你觉得把谁交到哑巴手里，一样能撑到现在？”麻七换了问法。</p>

蔡鬼沉默。</p>

麻七又望一眼狗娃，“好久没出这么适合做暗刺的苗子了，希望他能活到出师那天，毕竟是比哑巴更适合做这行的人。”</p>

“这孩子真有那么好？”蔡鬼质疑。</p>

“哑巴太阴，即便潜在暗处，隐而不发，高手还是能察觉他的存在，不然当年也不会失手，郁郁到现在。”</p>

麻七指指已凑到孟哑巴身边拍马地孩子，“他不一样，无论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很快就能笑出来，仿佛只要活着，就是值得开心的事情。”</p>

“难道不是？”蔡鬼不理解，对很多人而言，还活着真就是值得开心的事情。</p>

“关键是笑出来。”麻七望着那个仿佛没心没肺的孩子，“做暗刺不一定要潜在暗处，笑眯眯地迎面一刀，或许更加难挡。”</p>

蔡鬼咧嘴，“前提是能容他近身才行。”</p>

需要用暗刺袭杀的人，哪个是小人物随便能凑到跟前的？</p>

“店小二，杂役小厮，轿夫马夫……就看他能学成什么样了。”麻七转回头来，把问题拨回一个月前，“如果当日他贪心，有没有可能把所有包子都吃掉？”</p>

“不能。”蔡鬼摇头，“旁人不提，甲七就不是他能对付的。”</p>

麻七微笑，“我要说甲七根本不是他对手，当时就不是，你信不信？”</p>

当然不信！</p>

蔡鬼问他，“如果他真能独吞，为什么要让四个出来？就算不能全吃掉，三四个也好吧。”</p>

“对他而言，真不好。”麻七又去看那个刚被切了一记手刀的娃儿，“他不知道将面对什么，需要有人挡在前面，围在中间就更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肯定有人跟他讲过了。”</p>

“他才几岁？能如你这般想问题？”</p>

“老鬼，莫非你忘了，年龄与智商高低，关系不大，曾经有人证明过了。”</p>

“……”</p>

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妖孽！</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