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肯动脑子了。”范和掀开布帘进了里屋，“大灾要来了，为了争条活路，村里但凡能走的，多半已经走了，你觉得这家人会留下来等死么？”</p>

想想那夫妻的秉性，就知道不可能。</p>

“那你进来……”狗娃歪头瞅瞅他，“是要偷东西？”</p>

“刚夸完又犯蠢。”范和回头撇一眼他，“以后一定要记得，千万别活成你讨厌的样子，不然该多可悲。”</p>

你骂别人强盗、恶贼的时候，肯定不希望有天被骂回来。</p>

狗娃现在对他颇为抵触，不管说的有没有道理，都不愿多听多想，但矛盾的是，还是要跟他说话，“那你过来做什么？”</p>

“你娘肯定给你留了东西，你家没有，当然要过来找找。”范和边说边找，只是一无所获。</p>

听说娘可能有东西留下，不管真假，狗娃都变得积极起来，挖门盗洞，四下翻找，可惜也没什么收获，又急又沮丧，“他们家人那么贪心，娘要真留了好东西，肯定被他们带走，不可能留下来，我们还是去追吧。”</p>

范和却摇头，“你娘要真给你留了东西，那一定是对旁人没用的，肯定不会被带走，会有哪些人去你家，没谁比她更清楚了。”</p>

听他提醒，狗娃视线转到丢在一角的针线簸箩上，眼珠转转，他蹭一下跳出门去，飞快地冲向西南角的小草棚子。</p>

捏着鼻子进去，摆在里角的小矮凳上，果然有本被撕去几页的泛黄册子。</p>

娘以前经常捧在手里翻看的。</p>

狗娃小翼拿在手里，眼角泛出泪花，嘴里的话却透着凶狠，“我一定打死他们！”</p>

“你娘肯定不想你那么做。”范和看一眼他手里的黄历通书，“只是，她也低估了某些人的愚蠢。”</p>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会被拿来擦屎，那个慧心如兰的女子，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吧。</p>

“不要你管。”狗娃转身离开这恶臭难闻的地方，站院子里，风卷着雪打身上，动也不动。</p>

低头读书，每个字都认得，只是字里行间的意思与他无关，但仍旧一句一泪。</p>

泪珠滚不下来，已经冻在发青的小脸上。</p>

“哭又有什么用呢？”范和又来旁边坏事。</p>

“你闭嘴！”狗娃怒目相向。</p>

范和抬手指天，并没有那么听话地说，“再不走，就追不上他们了。”</p>

“他们”指谁，狗娃清楚，但低头看一眼，还没有读完，他放不下。</p>

范和叹口气，“你娘给你留下的东西，你现在是读不出的，有太多东西，她都还没来得及教你。”</p>

所以，我得教的快一些。</p>

狗娃看他一眼，卸下背在后面的小包袱，摸出一块毡布，拿手比了比，铺平，把黄历通书放上去，小心折好，珍而重之地塞怀里。</p>

做完这一切，重新系好包袱，狗娃目光落回范和身上，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太一样，甚至连问题都来的突兀跟莫名其妙，“你喜欢我娘？”</p>

像是被打个措手不及，范和怔然许久，才义无反顾地点点头，“男人，谁能不喜欢你娘？”</p>

“你从前为何不说？”狗娃看他的眼神带着凶狠，娘是爹的，谁想都不行。</p>

“不配。”</p>

这次的回答，简单而干脆。</p>

说话的人站在风雪里，望向了远处，眼睛微眯，眼角的疤裂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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