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是陌无痕来找初心,长歌心里骤然一松,拉着初心的手欢喜笑道:“既然是无痕大哥来了,你为何不请他来家里坐坐?他如今人在哪里?”</p>
初心低下头不让长歌发现她难受的神情,轻轻道:“因为太子殿下在此,舅舅他不便过来,方才已起程重回京城去了……”</p>
无心楼与朝廷是仇家,所以按着陌无痕的身份,确实是不好到长歌家里来与魏千珩碰面。</p>
如此,长歌却是相信了初心的话,却万万没想到初心却是第一次骗了她。</p>
她忍不住抱着初心,激动道:“你回来就好,我好担心你一走了之,再也见不到你了……”</p>
初心趴在她怀里,硬着喉咙忍住泪水轻声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守着姑娘安稳生下孩子的……”</p>
初心一回来,院子里又恢复了生气,白夜又开心的围着她转,那怕被初心黑脸对待,他乐此不疲。看着白夜对初心的热乎劲,长歌并没有觉得什么,魏千珩却想到初心的公主身份,借口长歌身子不舒服,要静养,私下让白夜注意些分寸。</p>
白夜不疑有他,还真的以为是自己与初心太过吵闹,打扰到了长歌的休息,立刻等待的听话,不敢再放肆的同初心打闹了。</p>
而魏千珩在得知了初心是自己的妹妹后,对她自是关注起来,并没有因为她是无心的女儿对她另眼相待,反而对她越发的关心起来。</p>
可初心再也不领他的情了,每次看到他,低敛的眸光里都含着恨,眼前全是母亲的惨死和无心楼的灭亡。</p>
只是她克制的收敛着情绪,并没有被人发现,长歌除了觉得她回来后话少了些,沉默了些外,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p>
转眼,又过去十来天,眼见长歌马上就要生孩子,可煜炎与青鸾还是没有出现,当初魏千珩派着跟青鸾一起去北地的燕卫也早早的回了京城,但独独没有煜炎与青鸾的消息,两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般,与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p>
长歌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难受,天天望眼欲穿的盼着青鸾与煜炎归来。时间一久,她从盼着他们带回雪莲救命,到了最后,已是开始担心两人的安然,只盼着两人平安归来……</p>
如此,长歌一边忍受着怀孕的辛苦,还要挂念担心着失踪的煜炎与青鸾,每日如在油锅里煎着,难受之极。</p>
眼看离生产之期越来越近,心里各种忧心的长歌开始出现症状,心口绞痛不止,又开始吐血昏厥,且吐出的血里已带有深紫的血丝,吃再多的护心丹都无济于事了。</p>
看着她痛苦的形容,魏千珩心急如焚,将甘露村周边所有的大夫都找来为长歌看病。</p>
可一群乡村大夫,对于长歌的病都束手无策,甚至根本连长歌所得何病都诊断不出。魏千珩气急之下,恨不能将所有的大夫杀了。</p>
心急之下,他决定要连夜送长歌回京城去,那里至少还有沈致和太医院的太医。</p>
可长歌却不愿意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原因,哪怕去到京城,沈致与太医院的太长也无济于事的。</p>
着他急得方寸尽失的样子,长歌心里心酸又悲痛。</p>
她唤住他,咬牙按下心里的绝望与悲痛,对魏千珩恳求道:“殿下,腹中孩子已快足月,而我身子实在吃力,你不如让大夫给我开催产的药吧……早点将孩子生下,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p>
说到最后,她心底的寒意让她的声音止不住的打着哆嗦。</p>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一碗催产药下去,等孩子落了地,她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p>
可是,即便如此,到了此刻,长歌想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想着在自己尚有气力之前,生下孩子,保住腹中孩子的性命,也就是保住了乐儿的性命……</p>
她最害怕自己熬不到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所以趁着初心不在屋子里,哄着魏千珩去给自己拿催产药。</p>
魏千珩知道长歌身上余毒未清,会威胁她的性命,却并不知道,她身上的余毒会在生产时暴发,会在生下孩子之时要了她的命。</p>
所以,他看着长歌痛苦的样子,想着能让她早点生下孩子摆脱痛苦,连忙应下,迭声让白夜赶紧下去让大夫煎催产药。</p>
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的长歌,忍着泪让小丫鬟将乐儿领来自己跟前来——最后的时刻,她想好好看看她的儿子……乐儿很快来了,小小的孩子感觉到屋内的凝重,伸手轻轻替长歌被汗珠水打湿的头一丝丝仔细的捋到耳边后面,趴在床边皱着眉头看着痛苦的母亲,轻轻道:“阿娘,你是不是很痛?如果难受,以后就不要再生弟弟妹妹了。”</p>
长歌吃力的握紧儿子小小的手,咧嘴轻轻笑道:“嗯,阿娘答应你,以后不会再痛……”</p>
乐儿又抬手摸了摸长歌高高隆起的肚子,冷着声音道:“弟弟妹妹在肚子里不听话,让阿娘受苦,等他们出来,我要好好教训他们。”</p>
长歌忍着泪水笑道:“乐儿,你记住阿娘的话,以后要当一个好哥哥,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因为……因为他们是与你最亲的人,你答应阿娘啊……”</p>
乐儿乖巧的点头应下,郑重道:“阿娘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不让阿娘担心。”</p>
长歌看着站在一边的魏千珩,心里一酸,又对乐儿道:“乐儿,阿娘还想让你做一件事,你能唤他一声‘阿爹’吗?”</p>
闻言,魏千珩一怔,想着长歌对乐儿说的话,还有她眼眶里积忍的泪水,魏千珩心里隐隐不安起来。</p>
而长歌知道他的心意,虽然这段日子以来,乐儿与魏千珩之间已亲密了许多,甚至晚上都愿意跟魏千珩睡觉,可从始至终,乐儿还未真正开口唤过魏千珩一声‘阿爹!’</p>
这是魏千珩心里的愿望,也是长歌心里的遗憾,她想在她离开前,听乐儿唤魏千珩一声阿爹,了却她心里最后的遗憾。</p>
乐儿感染到了母亲身上的悲痛,怔怔的看着长歌,不知所措。</p>
长歌握着他的小手,含着泪轻轻道:“好孩子,他真的是你的阿爹,你唤他一声让阿娘听听。”</p>
魏千珩心口莫名的窒息难受,看着乐儿的样子,他心里一酸,勉强挤出笑来,揉着乐儿的头发,轻声道:“没关系,乐儿不想叫就不叫……”</p>
他越是这样说,乐儿越是难过,低着头不吭声。</p>
长歌也不想再逼乐儿,可心里的遗憾让她心口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p>
恰在此时,白夜端着催产药进来了,魏千珩接过他手里的碗药,一边拿勺子轻轻的搅凉,一边对白夜吩咐道:“赶紧让产婆都到屋子里进来,其他大夫在院子里守着,将一切生产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不能出一丝的差错!”</p>
白夜凝重起来,连忙跑出去吩咐。</p>
乐儿也被小丫鬟带着离开了房间,下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p>
魏千珩端着药碗来到长歌的床边,扶她坐起身,将药吹凉送到她嘴边。鼻间传来苦涩刺鼻的味道,长歌怔怔的看着递到嘴边的催命药,苦涩一笑,对魏千珩道:“殿下,你千万要记住,等下孩子落地时,要保存好他的脐带血……这却是重中之重的。有了它,等煜大哥回来,就能给乐儿配药了——你千万千万要记住!”</p>
魏千珩被她神情间的灰败死气震到,不觉收回勺子定定的看着她,迟疑道:“长歌,你如实同我说,你可是还有事瞒着我?”</p>
长歌笑着摇头,抬头眷恋的看着身边的男人,轻轻笑道:“殿下,我与你相识十年,却骗了你无数回,你可怨怪我?”</p>
魏千珩心里慌乱的怦怦直跳着,看着长歌被因疼痛被汗水打湿的苍白小脸,心痛不已,沉声道:“以往之事,我都不怪你,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像上次我们说好的那般,只要以后我们一家四口都好好在一起,一切就足够了!”</p>
长歌主动握住他带着薄茧的大手,硬着喉咙道:“殿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你亏欠着乐儿,你以后要好好对他,照顾他长大……还有初心,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是她哥哥,你也要照顾她,那怕以后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要谅解她……”</p>
“还有煜大哥……希望殿下能一直记着他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和我们的孩子,所以,以后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能怪他……我想,他一定尽力了……”</p>
“还有端王……先前我听说,这次是他帮你夺了太子一位,我很开心——你与他都不是坏人,你们能冰释前嫌,我很欢喜的……”</p>
“至于青鸾,她有端王庇护,再加上她不吃亏的性子,我倒是很放心她。”</p>
“还有孟府……殿下,孟清庭答应我替我阿娘找出害她之人……若是他做到了,殿下就放过他罢,就当看在我的情面上……”</p>
长歌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凌乱的话,魏千珩越听心里越是慌乱,不好的预感朝着他重重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p>
他扶正她的身子,对上她泪水蒙蒙的眼睛,颤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生下孩子,和我一起带着孩子回京城去——做我的太子妃!”</p>
长歌眼泪滚滚而下,冲他浅浅一笑,“好,我答应殿下。如此,还请殿下喂我喝药罢,凉了就更苦了。”</p>
听到她的回答,魏千珩窒紧的心口一松,转身端起了手边的药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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