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刻,等魏帝看到跟在长歌身边的乐儿,眸光却又怔滞住。</p>
这个孩子的样子,却像极了年幼之时的皇五子魏千珩,不论相貌,连着少年老成的神情样子都有五分像。</p>
顿时,心里惊奇的魏帝,盯着乐儿看得却是挪不开眼睛,感觉越看越像,不免激动起来。</p>
不等魏帝回神,长歌已领着乐儿在他面前跪下。她咬牙抑住心里的恐慌与绝望,绝然道:“启禀皇上,草民前来请罪,两日前的刺杀,却是草民让婢女初心做的……”</p>
魏帝一直沉浸在对乐儿的好奇中,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质问长歌自首一事,磊公公见了,连忙替他朝着长歌厉喝道:“大胆狂徒,快如实招来,为何要派人行刺皇上!”</p>
长歌全身冰凉,咬牙道:“因着之前皇上派人追杀我一事,让我怀恨在心,所以一时气恨之下,让婢女初心前来报复——”</p>
“皇上,一切罪过皆是因我而起,初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受我指使,所以还请皇上饶她一命,我愿意以命抵命,替她受腰斩之刑!”</p>
说罢,长歌朝着魏帝重重磕下头,神情一脸绝然!</p>
原来,在得知初心要受腰斩之刑时,长歌心痛万分,更是悔恨不已。她恨自己,恨自己的私心害了初心——</p>
若不是她执意要回京来,甚至她怀上孩子还眷恋着魏千珩,迟迟不舍得离开,初心不会离开云州,更不会出事。</p>
所以,说到底是她害了初心。</p>
如此,长歌几乎一瞬间就下定决心,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初心一命——她终归命不久矣,可初心还那么年轻,拿她时日不久的命来救初心一命,却是值得的。</p>
而她带着乐儿前来,却是想让魏帝看在他是皇家血脉的份上,能宽宥她多些时日,等她生下肚子的孩子救下乐儿的性命再施刑……</p>
听了她的话,魏帝眉眼愈冷,正要开口,一旁的乐儿记着阿娘对他的嘱咐,听到阿娘求情完,也抬起头看向魏帝,极其认真道:“爷爷,阿娘说初心惹你生气了,你能原谅她吗?乐儿给您磕头,求您放了初心……”说罢,他恭敬的朝着魏帝拜下,额头磕在金砖上,一下子就红了。</p>
一声‘爷爷’却让魏帝心口一颤,仿佛被烫了一下。</p>
他不自禁的从龙案前走下来,来到乐儿的面前,扶他起身,更是亲手解了他身上的捆绳,盯着这张肖似幼年魏千珩的小脸,激动道:“你阿娘是谁?你爹爹又是谁?”</p>
听到魏帝的询问,乐儿想到阿爹之前对他的吩咐,在阿娘戴着丑面具的时候,不能告诉外人阿娘的身份。</p>
但煜炎只告诉煜乐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唤长歌阿娘,却没有告诉他,万一有人问起他阿娘的身份,他要如何编造另一个阿娘出来。</p>
如此,煜乐不由为难的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长歌,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p>
长歌看着乐儿为难的样子,心里一酸,咬牙鼓起勇气替他答道:“回皇上,我就是乐儿的阿娘!”</p>
此言一出,魏帝彻底惊到,猛然回过身来,震惊的看着明明是男儿身的长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一旁的磊公公也惊得掉了下巴,忍不住尖声道:“你……你胡诌,你明明是什么男的,怎么会?”</p>
事到如今,长歌也不再隐瞒,对磊公公苦涩笑道:“麻烦大监帮我解一下绳索。”</p>
磊公公迟疑的看了眼魏帝,尔后依言上前战战兢兢替她解开手上的绳索。</p>
长歌再次朝尚在震惊中的魏帝拜下,苦笑道:“皇上,我是长歌,五年前我没有死,侥幸活了下来,还生下了乐儿……之前一直以小黑奴的身份出现,欺瞒了皇上与燕王,还请责罚。”</p>
说罢,她伸手轻轻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来。</p>
“啊……”</p>
那怕有长歌事先提醒,但在看到长歌露出真容的那一刻,魏帝与磊公公还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两人见鬼般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p>
“你……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死了五年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纵使是见惯大风大浪的魏帝,也是惊得腿发软,跌坐回椅子上,眸光定定的看着长歌苍白无血的脸,脑子里全乱了。</p>
长歌悲凉一笑,轻轻道:“五年前,我被休出燕王府后不久,却发现自己怀上了燕王的孩子,为了给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重回燕王府求见殿下,希望他能收留我与腹中的孩子,可惜最后,我没能见到燕王的面,却被灌下了毒药,险些丧命……”“所以,他……他真是的燕王之子?!”</p>
魏帝激动的招手让乐儿去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细细打量,一双大手将乐儿从头摸到脚,激动得双手直颤抖。</p>
他一直为了燕王的子嗣问题忧心不已,如今陡然知道魏千珩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且长得跟他小时候一个模样,不但模样长得俊,还一股子聪明样,不由让魏帝欢喜不已,不觉间早已将刺客和小黑奴一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小皇孙。</p>
一旁的磊公公震惊之下还不忘拍马屁,“原来如此,老奴就说嘛,方才在宫门口见到小殿下,老奴却是眼熟的很,这一说起,却是像极了小时候的燕王,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皇上您说呢?”</p>
魏帝连连点头,将乐儿抱起坐到自己的膝头上,回头示意磊公公扶长歌起身,一边却又板下脸对长歌动怒道:“你既然好好活着,还生下了孩子,为什么不将孩子送回来?这可是皇家血脉,岂容你随意对待?!“</p>
磊公公上前挽长歌起身,亲切道:“娘娘请起,先前全是误会……皇上哪里会知道小黑奴会是您,只怕燕王都被你瞒下了,老奴更是睁眼瞎,所以之前一切,还请娘娘勿怪!”</p>
磊公公惯会察颜观色,见魏帝一句话都没多问就认下了这个小皇孙,顿时也对长歌巴结起来。</p>
见魏帝毫不质疑的认下乐儿,长歌心里也骤然一松,但她并没有起身,因为魏帝还没有答应放过初心。</p>
而听到磊公公提到‘小黑奴’,魏帝终是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心里堆满疑虑,拧眉冷声问长歌:“你既然回来,为何又要扮成小黑奴的样子——你,到底有何目的?”</p>
见魏帝对阿娘没有好脸色,乐儿谨记长歌的话,不能跟爷爷吵,但也不愿意再坐在他身上,从他腿上跳下来。</p>
魏帝一愣,却越发觉得他护着母亲的样子,简直与年幼时的魏千珩如出一辙,顿时心里又欢喜起来。</p>
长歌与煜炎他们一直对乐儿瞒着他身上病情的事,所以长歌对磊公公道:“大监,麻烦您替我带乐儿去吃些东西,他还没有吃晚膳。”</p>
复又对乐儿道:“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咱们就可以见到初心了。”</p>
皇宫里虽然金碧辉煌,但乐儿却并不喜欢这里,希望快些见到初心,然后和阿娘一起离开,所以乖巧的点点头。</p>
魏帝明知长歌是要撇开乐儿有话单独同自己说,还是迭声吩咐磊公公带乐儿去隔壁的偏殿用膳,大张旗鼓的让御膳房依着乐儿的喜好,将他喜欢吃的全做好送上来……</p>
磊公公领着乐儿下去后,长歌郑重对魏帝拜道:“皇上明鉴,当年我身中巨毒,承蒙鬼医相救,侥幸活下命来,腹中的孩子也得以活下,但……但那毒药终究是伤害了我的五脏六腑,且危及了胞衣里的乐儿……”</p>
闻言,魏帝神情一紧,身子绷直,冷声道:“此话怎讲?”</p>
长歌伤心道:“毒药通过胞衣浸入到乐儿的身体里,乐儿两岁后开始出现病症,鬼医说,若是不能及早治好他的病症,他却是活不过七岁……所以我冒险回京,扮成小黑奴的样子进燕王府,就是为了再怀上殿下的孩子,为乐儿寻找治病的药引……”</p>
魏帝再次震住,心里也终是明白过来这当中的曲折,不敢置信道:“所以之前王府里闹出的神秘女人也是你?”</p>
不等长歌回答,魏帝的眸光不觉看向长歌的肚子,急声道:“那你如今可顺利怀上燕王的孩子了?”长歌苦涩一笑:“谢谢皇上关怀,已顺利怀上了,乐儿也有救了!”</p>
魏帝重重舒下一口气,眉眼间缓和起来,对长歌道:“地上凉,你怀着身子,快起身吧!”</p>
长歌却不愿意起来,对魏帝再次求道:“皇上,这些年,婢女初心一直与我相依为命,替我照顾乐儿……我知道她所犯之事,天理难容,但还是恳求皇上饶她一命,我愿意拿命抵她的……”</p>
“简直胡闹!”</p>
得知她肚子里又有了魏千珩的孩子,魏帝那里还听得长歌抵命去死的事,不由喝止她道:“你肚子里怀着千珩的骨肉,还是救乐儿的希望,朕命你好好活着,想都不要再去想抵命一事!”</p>
“可是皇上,初心与我情同姐妹,而她所做所为,也是因我而起。若是皇上开恩,可以等我生下腹中孩子后,再执腰斩之刑,我绝无怨言,只求皇上能饶过初心!”长歌在宫里这么年,早已明白魏帝的脾性,他如今虽然因着见到乐儿欢喜,对她也缓和了面容,但并不代表他会愿意放过初心,不然也不会狠心的将魏千珩也关进大牢里去了。</p>
果然,听她一再的提到初心,魏帝的眸光沉下去,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替一个婢女这么卖命,同时心里也越发的好奇起初心的身世来。</p>
想到心中的猜疑,魏帝凝重开口:“她既是你的婢女,为何又是无心楼的杀手——你可知道她的身世?”</p>
长歌一怔,正要开口否认,魏千珩已冷冷道:“你若如实相告,或许还可以救她一命——说吧,她到底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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