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夜闯皇陵</p>
从半年前决定归京的那一刻起,长歌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被察觉的怀上魏千珩的孩子,再悄然离开……</p>
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的心里却少了些许欢喜,多了一丝惆怅。</p>
这一丝惆怅,不单单是因为对魏千珩的复杂情感,还有母亲身上的冤屈、灵儿之死的不明。</p>
甚至,她都没有勇气去一趟皇陵见一见牵挂的亲人。</p>
如今还添上一笔,却是初心的身世之迷。</p>
可再惆怅不甘又能如何了,为了乐儿,她也必须将这些放下,按着原定的计划离开……</p>
想到这里,长歌将心里的这一丝惆怅按下,与初心一起收拾包裹。</p>
初心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偷偷看长歌两眼,欲言又止道:“姑娘,若是这次能顺利治好小公子,你会答应公子……会真正跟他在一起吗?”</p>
闻言,长歌微微一怔。</p>
初心嘴里的公子自是煜炎,长歌也明白她那句‘真正在一起’的意思。</p>
当初煜炎救下她后,带着她与初心离开汴京,隐姓埋名到了云州,而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煜炎主动与挺着大肚子的她结为夫妻,免了她被人指点猜忌的难堪。</p>
虽然是做对假夫妻,但煜炎这些年却待她与炎儿比真正的夫妻父子还好,每每她出去,都会被旁人羡慕说,严夫人能嫁到严大夫这样体贴温柔的老公,真是好福气啊。</p>
旁人不知道两人的内情,初心却是知道的,这也是初心一直不喜魏千珩的原因,在她的心里,那怕公子与姑娘是对假夫妻,那也是夫妻,是不会分开的……</p>
长歌没料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初心会突然提起这个,怔愣了许久才汕然道:“你怎么胡说起这个……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煜大哥……”</p>
这却是长歌的真心话。</p>
煜炎对她有情她是知道的,但她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如何配得上他?</p>
初心着急道:“姑娘,公子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之前同奴婢说过,他从不会嫌弃你,而你这次也是为了救小公子才迫不得已……奴婢觉得,等这次回去后,一切都好了,姑娘就不要再辜负公子的一片真心了……”</p>
初心苦口婆心的劝着,可长歌却不为所动,淡淡道:“初心,煜大哥足以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却不是。若你真的为了好他好,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p>
怕惹她不快,初心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只要姑娘回了云州,这辈子都不再回京城见那个阎王爷,日子久了自然就同公子在一起了的,来日方长嘛。</p>
可长歌的心思却恰恰与初心相反。</p>
她铭记着煜炎对自己与乐儿的恩情,所以这次回去,她却要让他写下休书,了结两人的关系,让他有机会去娶真正的妻子共度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组建属于他的幸福家庭。</p>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p>
只是,煜炎的性子执坳,她却要如何说服他?</p>
看着长歌皱紧眉头,初心以为是方才的话惹她心里不快了,连忙岔开话头,问她:“姑娘,明日就要走了,你可有最后相见的人?”</p>
初心话音一落,长歌的眼前就浮现一道娇怯的身影来,拉着她的手对她恳求道:“姐姐,你快些回来,我一定乖乖听话,在这里等你。”</p>
眼眶一热,长歌心里酸痛难耐,正要开口,初心又道:“若姑娘有十分相见的人,奴婢可以悄悄带你去瞧他一眼,就当离别前的告别。”</p>
长歌心口发颤,差点被初心说动,可最后她也只是苦涩笑笑,按下心中的伤痛,晦涩道:“既然要走了,就不要再拖泥带水。赶紧睡吧,明日一大早就要起程出发了。”</p>
话虽这样说,可初心的话却在长歌的心里投下了巨石,让她久久无法平息,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打湿枕巾。</p>
离上一次分离,已有九年的光景。</p>
自从离开鹞子楼入宫,她足足有九年时间没有见过妹妹安宁了,离开时,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九年过去,她如今都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二十一岁的女人,应该是过着嫁个良人生儿育女的幸福日子,可安宁却要在皇陵那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过一辈子,说到底,却是自己毁了她的人生……</p>
记忆纷沓而至。</p>
十七年前,堪堪六岁的她,抱着四岁的妹妹守在母亲尚带着余温的尸体前,听着那个一身红妆的新进府的大娘子,恶毒的指着七窍流血的母亲破口大骂。</p>
母亲突然暴毙,她反应不过来,脑子直发懵,连哭都不会,却被他们押着头跪到庄氏面前,逼她喊她‘母亲’!</p>
她自是不会叫啊,她恨毒了眼前这个女人。</p>
后面她和妹妹被关进柴房,关了三天三夜,最后半夜里柴房里爬进响尾毒蛇,奶娘撞开房门救了她和妹妹,告诉她,母亲阻碍了父亲的官运前程,这个家里已容不下她们了。可不是容不下了吗?她阿娘死了,她和妹妹被庄氏打骂,却不见父亲出来救她们……后来她带着四岁的妹妹逃出孟府,在外流浪乞讨半年,最后差点饿死街头时,遇到他!</p>
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夜,他一身墨色锦袍从马车上下来,撑着好看的玉骨伞来到她面前,拿出两个雪白雪白的馒头递到她面前。</p>
他真好看啊,比有潘安之称的爹爹还好看。</p>
他轻轻的问她:“可愿随我回鹞子楼?”</p>
她肚子里饿得火烧火燎,就像滚水层层烫过,巴不得一口将手中的馒头吞下去。</p>
可是,她没有吃,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警惕问:“鹞子楼是什么地方?我去了哪里要干什么?”</p>
他还是笑,“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姑娘——”</p>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漆黑如星的美丽眸子,“不过,你是最漂亮的!”</p>
温暖的指腹轻轻划过她薄薄的眼睑,她止不住一阵晕眩,尔后听到他问她:“你可愿意做我的鹞女,此生只忠诚我一人?”</p>
她看着怀里饿到脱形的可怜妹妹,问他:“我能带着妹妹一起去你的鹞子楼吗?”</p>
“可以!”</p>
“那我答应你。”</p>
他愉快的笑了,温柔的问她:“你唤什么名字?”</p>
她本想告诉他真名,可最后的时候,她想到惨死的母亲和绝情的父亲,咬牙道:“我姓夏,夏长宁!”</p>
“长康安宁,倒是个好名字。”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可入了鹞子楼,你要忘记你的曾经过往,包括你的名字——以后,就唤你长歌罢!”就这样,她成了鹞子楼的鹞女之一,被他带离繁华的汴京,去到荒凉的西域,一去就是八年!</p>
八年的时间里,他亲手教会她许多东西,她成为他手里最优秀的鹞女。</p>
八年后,她与另一个鹞女丹鹦被他送回汴京,进了宫,从此,她的人生就踏入了万劫不覆的深渊……</p>
忆起往昔,长歌的眼泪流得更凶险,心痛如绞。</p>
若是知道会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十七年的那个寒冷冬夜,她不会因为两个馒头带着妹妹进入鹞子楼,成为鹞女、成为最可悲的棋子。</p>
更不会因为她离别前对安宁的一句叮嘱,让她傻傻的守着当初的约定,一直不愿意离开。</p>
离别进京前,她告诉妹妹安宁:“姐姐走后,你要乖乖听公子的话,他会替姐姐好好照顾你,他也是这世间除了姐姐,惟一可以让你相信的人。你一定要乖乖的跟着公子等姐姐回来。”</p>
就是这样的嘱托,让安宁一直守着公子,那怕她已知道自己的姐姐任务失败,‘死’在了后宫,那怕他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皇陵,她还是傻傻的遵守着姐姐的约定,跟着公子一起圈禁进皇陵里,失去一辈子的自由……</p>
这五年里,她无数次的想来找安宁,可是,单凭鹞女的身份,她又如何能带走她?</p>
一入鹞子楼,一辈子都是鹞女,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除非死!</p>
而为了乐儿,她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活着,更不能被卫洪烈嘴里的‘前主’找到……</p>
辗转反侧,过往在心里撕裂着她的心,长歌悲痛万分,更是痛苦纠结。</p>
这次离开,此生都不会再入京城,或许,她真的可以让初心带着她悄悄潜入皇陵看看妹妹。那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啊……</p>
这个念头一经在她心里生起,再也无法熄灭,最终,她终是忍不住起身去找初心……</p>
漆黑的夜里,马车连夜出城,往皇陵疾驰而去。</p>
马车里,初心兴奋的问长歌:“姑娘,我们要去哪里?”</p>
长歌激动又紧张,声音忍不住颤抖:“皇陵!”</p>
初心在云州时喜欢听云游的道士讲捉鬼的故事,因此对世间的鬼怪信以为真,一听到长歌这么晚要带她去皇家的坟墓,顿时吓得脸一白,吃惊道:“姑娘,这三更半夜的,我们去皇陵干什么?那里……那里全是陵墓,怎么会有你要见的人?”</p>
长歌按下心里的慌乱激动向她解释:“皇陵禁圈的人里有我的亲人,我想悄悄看一看她——记住,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也不可以发生其他事,记住了?”</p>
见她神情严肃,初心猜到事情不同寻常,连忙郑重点头,安抚她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万分小心,不会被人发现我们行踪的。”</p>
长歌紧张的点点头,握着初心的手腻出汗来。</p>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京城不久,也有一队人马冒夜往皇陵过来了……</p>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皇陵所在的钟山脚下,两人将马车赶到隐蔽的地方藏好,连风灯都不敢点,主仆二人就着稀朗的月色,从小路摸黑悄悄来到了半山上皇陵。</p>
钟山因为是魏室皇陵所在地,这里周围没有民田居户,尽是葱郁的山木,从半山腰平坦腹地去到山顶,蜿蜒而上都是气派恢宏的皇家墓陵。</p>
长歌依着当年陪魏千珩来过这里的记忆,带着初心带到皇陵右侧,隔着一段距离,隐隐看到一片被树荫掩盖着的高墙大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