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那位明明是为了郑国鞠躬尽瘁的白衣人，真真正正做到了死而后已。</p>

郑晚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台阶之上，所有人都在欢呼鼓舞。</p>

远处是喧嚣纷攘，刽子手看见她来后，也都退到不远处跪着。</p>

郑晚瑶俯身看着夏玄策的脸。</p>

“朕来送太傅。”</p>

她伸手扣着这人的下巴，强迫对方不得不抬起头跟她对视。</p>

郑晚瑶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从当初紫竹林初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定棋走这一步。也想问问他，凭什么就这样肆无忌惮替她做了决定？</p>

可是最后夏玄策却反而先开了口。</p>

——“陛下，是臣对不起您。”</p>

夏玄策其实很少说这句话。</p>

他是肱股之臣，向来都是算无遗策的性格，总是习惯了站在郑晚瑶身后。</p>

所以时常会让郑晚瑶有种错觉，好像太傅永远不死不老，但是参天大树般永远立在那里，只要她有任何需要，对方都能朝她伸出手。</p>

母妃逝世那年是这样，紫竹林里他解决巨蟒的时候是这样，从契丹到随州暴乱，他也从始至终都是郑晚瑶手中提着的明灯。</p>

以至于终有一天要面对这人离开的时候，郑晚瑶甚至有种不可能的错觉。</p>

“我不需要这句话。”郑晚瑶紧紧攥着他的下巴，漆黑眼眸无比幽深道：“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做决定，你就算是想死，我也偏偏不让。”</p>

她向来都是一身反骨，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谁摆布过。</p>

所以即便是到了行刑场，她如今依旧是女帝，照样有各种法子说他今天死不得，或者是将枭首示众的时间继续往后推。</p>

众人说她言而无信也好，质疑她跟摄政王之间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也罢，总之对于郑晚瑶来说，这个明君她不是必须要做。</p>

父皇临死之前说的死胖子齐轩公，就是一代铁血手腕的暴君，人人谩骂喊打，却也并不妨碍齐国如今日上中天。</p>

可是夏玄策却朝她温和一笑，仿佛还是当年跟她缓缓下棋的时候那样平和。</p>

“谁也拦不住寻死之人，况且臣并非是为了陛下而死，夏氏一族卜卦窥天，原本就活不过三十五，臣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以己之身，为陛下手中灯火再添几点火苗。”</p>

他身上其实并没有半点死气，也不像当初卫渊那样，暮气沉沉好像对世界了无牵挂。</p>

相反，夏玄策始终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温和感，他琥珀色眼瞳缱绻留恋着世间每个角落。</p>

即便是天上最普通的一朵云，在他眼中也仿佛祥鹤一般。</p>

在临死之际，夏玄策并没有说他是为了郑晚瑶而死，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这样的压力，全部都倾注在对方身上。</p>

他唯一剩下的就是从容且释然。</p>

“当初父亲卜算天机后，很快就暴毙而亡，所以才让臣退隐山林，只不过臣觉得始终亏欠先帝一份恩情，所以才出山相助。”</p>

他在想，如今的郑晚瑶，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往后也必定会成为千秋万古的女帝。</p>

所以夏玄策笑了笑。</p>

“臣祝陛下，阳和启蛰，万寿无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