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帷外，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p>

三皇子透过车窗，看向夜幕下朱红色的宫墙，深觉像极了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凡皇室中人，没有人能干干净净脱身。</p>

另一辆马车上。</p>

顾荣略有些疲倦的倚在谢灼肩头，微蹙着眉头，疑惑道“怎会是礼部侍郎府的林三公子？”</p>

她本以为，贞隆帝是要用三皇子的党羽搅浑水，再让钟离皇后背上不可推卸的责任。</p>

礼部……</p>

永宁侯夫人的父亲，席老大人是礼部尚书，持身是否中正，她不敢妄下定论。</p>

然，她敢确定，席尚书甚是爱惜羽毛，谨慎多思，不会在夺嫡之势尚不明朗时，便轻易站队。</p>

席尚书手段老成稳练，礼部上下皆马首是瞻。</p>

而且，礼部侍郎是席尚书亲手提拔上来的人。</p>

谢灼轻声道“宫里传出的消息，确凿无疑。”</p>

顾荣不耐的叹了口气。</p>

堂堂一国之君，尽用的是下作的手段。</p>

明抢不成，改暗度陈仓了。</p>

是要她背着不清白的名声，羞愤之下，堂而皇之“自尽”于宫中，留给谢灼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再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金屋藏娇。”</p>

天底下再没有顾荣，谢灼也会成丧气的鳏夫。</p>

届时，她就是一个没有来处，亦没有去处，只能仰仗贞隆帝宠爱苟活的可怜虫儿。</p>

“财帛利益动人心，你说陛下允诺了林侍郎什么好处，值得林侍郎舍出去亲子，冒着得罪长公主府和忠勇侯府的风险做这件上不得台面的丑事。”</p>

利益和风险成正比时，林侍郎的选择才能理解。</p>

谢灼眉眼低垂，把玩着顾荣腰间的平安符，柔声说道“林侍郎手上不干净，若陛下动真格儿，林府会落个男丁斩首女眷流放的下场。”</p>

“娘子，有时候不一定是利益，还有可能是威胁。”</p>

“两害相权取其轻。”</p>

“这些年，皇镜司经手核实的消息，我都着人誊抄整理过，待你闲暇乏味时，你可以翻一翻，就当解闷了。”</p>

顾荣恹恹道“倘若贞隆帝治国理政时能有这般热忱，大乾早就河清海晏五谷丰登了。”</p>

谢灼眉心跳动了几下，藏起了一闪而过的凛冽。</p>

母亲说，陛下年少时，亦是有满腔抱负的。</p>

想革除朝堂弊病，想挥师北上，想开创国泰民安的盛世。</p>

他不知，这是母亲被陛下的表象所欺骗，还是陛下当真有如此热血磊落的时刻。</p>

他只知，他下山五载以来，见到的陛下不是明君。</p>

“林三是心甘情愿的吗？”顾荣灵光一闪，后知后觉问道。</p>

窝儿里反，也挺有趣的。</p>

谢灼闻弦音而知雅意“我吩咐宴寻去办。”</p>

“知我者，夫君也。”心情大好的顾荣，登时嘴甜起来。</p>

谢灼眼角的笑意，迅速蔓延开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敛了起来，踌蹰片刻，支支吾吾道“娘子，你就没有别的事情想问我吗？”</p>

顾荣挑挑眉，故作茫然不解“还有旁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吗？”</p>

“今日演戏，演的着实有些累。”</p>

“夫君提醒一下可好。”</p>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谢灼的耳边，谢灼的眼神顿时不清白了。</p>

他不是四大皆空，也不是超然物外。</p>

见谢灼面颊红的似是要滴血一般，顾荣直起身子，不再打趣，正色道“裴叙卿死是好事。”</p>

“尤其是死的顺理成章，你我的手干干净净，更是好事中的好事。”</p>

谢灼哑然。</p>

他的手不干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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