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舟的脑海里回荡起顾荣那一番清醒的听起来有些绝情的话。</p>
她说,嫁他,就让她受尽委屈。</p>
她说,乔家是花团锦簇的险地。</p>
在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中,他不得不承认,荣荣说的对。</p>
这五年,荣荣孤身一人站在狂风骤雨里,却不忍见丝毫的水渍污泥溅在他的青袍上。</p>
他不是荣荣的良配,也护不住荣荣。</p>
是他亏欠荣荣,而不是荣荣亏欠他。</p>
倏地,乔吟舟有些无颜见顾荣。</p>
他母亲的轻慢、鄙夷、偏见,皆是一把把刺向顾荣的匕首。</p>
年少时,他不知吗?</p>
他知道。</p>
他竭力劝解,依旧不得其法,便想着再委屈顾荣些许年岁,待他成家立业,待他给顾荣请求诰命,他再做顾荣的靠山。</p>
或许,从那时起,结局就已然注定。</p>
哪怕,当年顾荣没有登门解除婚约,他们二人依旧会兰因絮果潦草收场。</p>
乔吟舟攥着缰绳,粗粝的纹路磨的掌心生疼。</p>
越是清醒的认知,心就顿疼越厉害。</p>
一直以为,他和荣荣只是差了些缘分差了些时间。</p>
不,事实是,是他差了些。</p>
是他给荣荣的底气少了些。</p>
从没有一刻,甚觉如此无用,如此绝望。</p>
汪然紧赶慢赶追了上来,见乔吟舟怔愣的站在原地,气喘吁吁道“公子,您没正冠啊。”</p>
何止是没有正冠。</p>
一缕墨色长发垂至腰间,仅用一条暗红色发带随意束起,直襟长袍宽松地披在身上,全无一丝一毫的端庄与严谨,更像是个不拘小节的放浪形骸之人。</p>
一双眼睛茫然又自厌,犹如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海。</p>
乔吟舟下意识别过脸去,又抬手抚着头顶。</p>
汪然隔着被风拂起的发丝,隐隐约约看到似有水珠从自家公子的下巴滴落。</p>
汪然心中一紧,不敢再多看,连忙低着头,双手将发冠捧了过去。</p>
见顾大姑娘,公子总归要得体些。</p>
乔吟舟回首抬眼,自嘲一笑“不去了。”</p>
“回府。”</p>
“让家丁拦着卫嬷嬷,莫要扰了顾大姑娘的清净。”</p>
解释亦无用。</p>
换个角度想想,他的解释何尝不是在替母亲开脱。</p>
似乎,多年来,他的话说的很漂亮,真正做的事情少之又少。</p>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遗憾呢。</p>
汪然愕然,不由得脱口而出“为何?”</p>
话刚出口,便知自己逾矩。</p>
乔吟舟眉眼低垂。</p>
为何?</p>
因为,归根到底,他的母亲才是最大的问题。</p>
因为,他的每一次劝说和解释,对于荣荣来说,都得吞下退让的委屈。</p>
今儿是荣荣的好日子,他若出现,就是添晦气。</p>
乔吟舟一甩马鞭,马儿嘶鸣,风吹动衣摆,恰如年少时,他牵着马,荣荣坐在马上,笑靥如花。</p>
可惜了。</p>
这一遭,顾荣不知。</p>
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宴寻知。</p>
宴寻嘴角叼了片树叶,轻啧一声,感慨道“好一个失意人。”</p>
的确是可怜的紧,但他的立场一如既往鲜明。</p>
不过,要不要让财神娘娘知道呢?</p>
宴寻看着腰间鼓囊囊的荷包,顿觉,如若不告知财神娘娘,一张张银票拿的实在烫手。</p>
如若告知……</p>
不就是给乔吟舟创造被财神娘娘心疼机会吗?</p>
最后,宴寻屈从于银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