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封夫人在“借寿”仪式上那副面具一样死板的妆容,眼前的她虽然未施粉黛,五官却松弛生动了许多,或者说,像是终于活了过来。</p>
“封夫人?她怎么来了?该不会是来找玉落拼命的吧?只是……”蒋沉挠了挠下巴,又像是在努力背诵着什么拗口的经文,“只是,有妇之夫和夫君的相好见面,是绝不会不化妆的吧?”</p>
孟得鹿面露惊喜,背起双手,学着学堂里老学究的样子拿腔拿调,“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现在已经略懂女人的妆容和心思了,为师甚是欣慰啊!”</p>
得到了平康名伎的夸赞,蒋沉也禁不住喜悦,忍不住接着卖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所以玉落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定还是在等封侍郎吧?”</p>
孟得鹿又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可惜,你只学会了为师的三成皮毛,却没有学到为师学问的精髓,玉落虽然盛装打扮,却并不是为了等封侍郎。”</p>
蒋沉又挠了挠头,“我不懂……”</p>
孟得鹿嗔笑着轻轻白了他一眼,“你不懂的事情那可太多了!只是为师跟你跑了这半天,现在又渴又饿,需要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了……”</p>
蒋沉面露苦相,他知道自己刚在赌坊里花钱买了些教训,现在又要花钱买些训教了!</p>
二人不远不近地找了一家茶棚,点了些简单的茶点,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回头路”中的动静,一边低声交谈。</p>
“你知道我是从哪里看出封侍郎对玉落有情的吗?”</p>
“哪里?”</p>
“玉落每次见到封侍郎都会专门为他画上一对蛾眉,这已经成了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p>
“对了!玉落今天也精心地画了眉!”</p>
“不!玉落今天化的不是蛾眉,而是小山眉,这说明她已经单方面地打破了和封迎木之间的默契,你仔细想想,眼下封侍郎丧子,妻子又自请下堂,正是心中空虚的时候,而玉落刚与丈夫和离,恢复了自由之身,全长安城的男子都对她想入非非,这又说明什么?”</p>
“说明……什么?”</p>
“说明现在在他们二人的关系角力中,封侍郎处于下风,玉落处于上风,封侍郎需要玉落远远大于玉落需要他,所以,如果玉落想收服封侍郎,非但不需要放低姿态去迎合他,反而应当更加矜持拿捏,只有让封侍郎为了得到她付出最多的本钱,将来,他才会倍加珍惜她,</p>
别忘了,她可是赌坊老板娘!最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加注,什么时候收手,什么时候下最少的注赢最多的钱!”</p>
蒋沉正似懂非懂,“回头路”中传出重大消息:封夫人和玉落对赌,只用了一局便赢得了千金,足够她和女儿将来衣食无忧了。</p>
封夫人面如止水,出门上轿,玉落又独自坐在二楼的栏杆旁,俯瞰众人闻讯挤到“回头路”门口,仿佛只要竖起耳朵听一听有人赢钱的喜讯也能为自己平添三分赌运。</p>
封夫人的素雅和玉落的妩媚宛如林中桃花,深红浅红交相呼应,孟得鹿非但没有从两个改头换面的女人的脸上看到对彼此的敌意,反而看到了一种共同的默契——</p>
她们都决定重新做回自己,开始新生活了!</p>
“也许……我们都猜错了,今天玉落请封夫人来,是想借着赌局故意‘输’给她,不,确切地说,是‘送’给她一笔重金,资助她和女儿以后的生活,反正玉落也从封侍郎手中赚了不少钱,再转送给他的妻子和女儿,也算‘借花献佛’了!”</p>
这话太玄乎,蒋沉只能半信半疑地问:“你……有证据吗?”</p>
孟得鹿回答得很是坦然,“没有,全凭直觉!”</p>
蒋沉被孟得鹿的理直气壮噎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但茶钱不能白花,他还是要拉着孟得鹿去观音庙走走,再榨一榨她身上的“女人直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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