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家仆伺候人时总要低头哈腰,前襟短去两寸正合适,这倒是那裁缝的高明巧思了,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郎君会有突然把腰板挺直的一天吧?”</p>
众人会心地哄笑起来,老怀的脸色比身上的青竹袍还绿,“小娘子是来找茬的吗?”</p>
“并非,我想与郎君赌上一把,沾沾财气。”</p>
老怀闻言把袍衫一撩,就近坐在窗下,将袖上的布扣轻轻解开,卷了两卷,又挥了挥手,算作回答。</p>
玉落得了老怀的示意,端来两只骰盅,里面各放着六颗骰子,正是黑底红漆的那两套“镇店之宝”。</p>
二人不多废话,扣下骰盅摇起骰子,几局下来,小胜小负,不在话下。</p>
正在此时,窗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金铃声,一张鬼脸突然贴在窗口!</p>
那女鬼面无血色,双目空洞,眼角渗出两滴血泪,嘴唇被银牙咬破,血痕斑斑!</p>
众人低呼一阵,孟得鹿却像恶作剧得逞了似的“咯咯”笑了起来。</p>
“各位莫慌,那是我们店中新来的乐伎抱月,她眼角的‘血痕’和唇间的‘咬痕’都是用细笔蘸了胭脂水粉描绘的,这个啊,是时下坊间流行的‘花魇妆’!”</p>
众人虚惊一场,不再在意,老怀却止不住地暗暗心惊……</p>
抱月今日穿了一件红柿色的披衫,梳好的坐愁髻被风吹得散乱,几缕碎发凌乱地散在鬓边脑后——他亲手刺瞎她双目的那天她也正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的惨状,最邪门的是,无论他往哪里躲,抱月那双已经泛白的眸子都像是被开了天眼一般死死地盯着他。</p>
看着老怀不自然的神情,孟得鹿知道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自己布下的陷阱,却故作不耐烦地催促,“郎君在看什么?”</p>
老怀回过神来,只把骰盅掀开一条缝扫了一眼,又迅速盖好,盅内的数字已经尽收眼底。</p>
六颗骰子全是六点,“佛目”!</p>
“昨日,对家开出了最大点数的‘佛目’,我却开出了最小的点数,‘鱼骨’,我以为昨日的局面已经是万分难得,不想今日又得了一副奇牌!看来,真是我的运气到了……”</p>
老怀下意识地将方才松着的领扣一一系好,明明已经紧张得喘不过气,他还是把领边的系带又紧了紧,整冠束带以示对天降鸿运的感恩。</p>
孟得鹿将老怀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提高了声音,“郎君,这局咱们赌把大的吧!”</p>
“噢?你想赌多大?”老怀的心跳得更加快了,面上却不动声色。</p>
孟得鹿妩媚一笑,挑起裙带丝绦在十指间绕来绕去。</p>
“我身无分文,但听说在这‘回头路’中万物皆可赌,我把自身押上,不知可入得了郎君的法眼?”</p>
众赌徒闻言都扔下手中赌具往桌边拥挤过来,如果老怀拒绝,他们一定会立马抢着应战。</p>
老怀挥手止住众人,“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p>
“我既然押上了自身,想要的自然也绝非钱财!”</p>
“噢?那你所求何物?”</p>
“我有一位姐妹得了怪病,急需神药医治,药倒不难,只是那药引子有点稀奇……”</p>
“说出来让咱们稀奇稀奇……”</p>
“好赌之徒的一双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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