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城区进入夜晚之后，遍布城市街道的橙红色路灯里，被困住的小飞虫不停撞击老旧的、堆积着烧焦虫尸的玻璃罩。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以外，街道上安静无比，几乎没有居民散步。在路灯的剪影下，矗立在国会大厦附近的战争引擎如同神话中的泰坦般投下长长的模糊鬼影，机体信号灯如同掉落大气层的深空星辰般闪烁着断断续续的光。登峰造极的钢铁技艺将合金从原子层面进行组装与锻造，制造出用于战争引擎以及重型装甲车辆的各类材料。即便是现在，这种技术也如同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地球上唯一相似的只有粉末锻造，火星使用的技术虽然同样从这种原始技术发展而来，但产出的装甲板在强度、耐热等指标上却远远高于地球生产的合金，只有瓦坎达的振金才能与其媲美。

所有布达佩斯人都知道他们的征服者就在华美的国会大厦里坐镇。不需要看到法务部从街道上呼啸而过的立法者装甲车，不需要击发激光武器和爆弹武器发出的噪音，秩序自然而然地降临了。从布达佩斯城区到郊外的佩斯区全都静悄悄，醉汉难得保持清醒，LBGT支持者也不当街宣扬下流的欢愉举止，就连到处乱跑的宠物狗和躲藏在阴影里的盗贼也销声匿迹。

汉谟拉比冷冰冰的脸上少有地写满无奈，因为皇帝的恶作剧又升级了。

华美的深棕色办公桌后面，专门为了巨人准备的座椅上只摆放了一具时装店里最常见的人偶，在高耸椅背的映衬下显得非常滑稽。显然的禁卫军并没能及时发现皇帝出逃这件事，回到办公室交付任务的阿蒙看着滑稽的景象皱起眉头。“我们是否需要启动作战方案？据我所知，您应该寸步不离才对，队长。”

“当皇帝不想让我们找到的时候，我们就没法找到他。更何况，我们也没法违背他的命令。”汉谟拉比摆了摆手，另一只手上握着比一个普通人还要重的重型长戟。之前就是他站在投票厅门口，按照皇帝的想法将议员们全都堵在里面，第一机密团士兵则拦住加议员家属和某些有利益牵扯的政治掮客，现在看来，那也只是皇帝的小把戏之一。不过汉谟拉比并不生气，毕竟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如果皇帝想要单独逛逛完全可以命令禁卫军退下，现在这种行为只是主仆之间默契的小玩笑而已。

“备案给康斯坦丁统领。”汉谟拉比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统领收到消息后脸上的表情，那一定非常有趣。他并不担心皇帝的状况，禁卫军对皇帝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与忠诚，这是镌刻在奇迹般的基因编码中的表观性状，如果皇帝认定可以不带禁卫军出门，那就说明没有用到禁卫军的地方。“在我之上，只有他才有权否决我不启动紧急预案的权力。”汉谟拉比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肯定认为现在不适合我们这种显眼的武士出现在身边。”

“陛下会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在散步？”汉谟拉比浏览着作战显示器里的画面，并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潜行踪迹，警局的报警电话也没有表明有皇帝的痕迹。或许是因为匈牙利的执法部门相当懒惰，就连汉谟拉比监控通讯网络的时候都听见几起没有处理的报警电话，而且大多集中在佩斯区那个堪称贫民窟的地方。保留古老建筑并没有错，但保留古老建筑的同时忽略现代化的基础设施建设，只会导致历史建筑逐渐变成贫民窟，十三世纪的老房子即便经过加固仍旧阴暗潮湿，就连安装天然气和自来水都是问题。“谁也没法弄清楚他的想法，恐怕就连康斯坦丁也不行。”

“我确定他可以。”

阿蒙下意识旋转长戟向后戳，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强迫自己的肌肉和神经链接动力装甲终止巨大的惯性。即便如此，锋利的戟刃还是在大理石地板上切出一道长长的裂缝，金属与岩石摩擦的刺耳噪音宛如物质宇宙的冰锥，几乎要将守卫在附近的凡人士兵耳膜戳聋。这样的动静使得五秒钟后就有一位第一机密团的黑甲士兵冲进通道，朝着这个方向举起激光步枪，皇帝甚至还听见这位士兵通讯器里其他战斗小组的响应，以及防守国会大厦其他部分的士兵急速奔跑的沉重脚步声以及恍如钟声一般的心跳声。

皇帝挥了挥手，终止了这些忠于职守的士兵的紧急任务，将他们全都送了回去。

“吾主。”汉谟拉比低下头。他意识到自己每次见到皇帝的时候，都发现对方比自己还要高。他一直认为这才是皇帝的真实身高，但在相关问题上阿蒙有着完全不同的答案，他认为2米才是皇帝的真实身高，但皇帝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体型和外貌，所以是否真实没有意义。“我很高兴你能及时回来。”

“这里没有问题。感谢你们的负责，士兵，还请按照原先的安排部署。别担心，阿蒙，我很高兴你能保持警惕，这才是我创造你的价值所在，汉谟拉比，我有什么时候不负责了？”皇帝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推开了办公室大门。汉谟拉比发现了一些不太起眼细节，比如皇帝的语气越来越冷之类的，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其归咎于皇帝此次散步不太顺利的缘故，而非其他原因。“这里的工作可以完全交给第一机密团。维克多将在30分钟后抵达，做好迎接准备。我相信维克多一定能够解决问题。”

“吾主，您是否与摄政有秘密沟通的渠道？”阿蒙紧紧跟在皇帝身后，几乎要踩掉皇帝的鞋后跟。“请问我们能否检查这条秘密沟通渠道的保密性与安全性？”

“以太传信的安全性不用担心。这并非禁卫军的天赋所在，阿蒙，你和其他禁卫军一样生来就是掌控物质宇宙的存在，没有必要去理解外维度的种种奥秘，只需要拥有基础的认知就够了。”

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都必须面对越来越多的公务，皇帝为她安排的课程与休养疗程足以让她以为自己在休假。彻夜工作让维多利亚·汉德昏昏欲睡，或许是哈密尔法师给予的安神药物起到了作用，刚搭乘上突击运输艇她就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了过去。直到机组人员前来将她唤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短暂的放松之旅结束了，很快她就要再次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去——波黑、匈牙利。想起这些地名就让她感到头疼。早在皇帝发迹以前，巴尔干半岛就是全世界最大的武器、人口、毒品中转站之一，尤其是布达佩斯这座城市，更是与维也纳差不多的间谍之都，她也曾亲自派遣间谍与特工在布达佩斯这座城市执行过任务——招募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的任务并非唯一一次发生在布达佩斯的故事。

突击运输艇降落在国会大厦前的广场，矢量引擎将灰白色的地面烧得焦黑。维多利亚·汉德看到布达佩斯最为宏伟的建筑国会大厦此刻已经换了一副模样，第一机密团设立了层层关卡，布置了大量重型装甲单位把守战术要地，甚至还有几座野战防空导弹车停在广场上，雷达不停侦测周边空域。“我们在这里要面对什么麻烦？”刚下飞机，维多利亚·汉德就冲自己的副手发问，“是否有相关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