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需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因张嫣身份不同,与皇家熟悉,这前三礼省略。只是由纳征开始。</p>
这是下聘礼的日子,聘礼数额因无规定,太后便做了天大的人情给鲁元公主。万两黄金全部打造成五十两一个的元宝,铸上喜庆的龙凤图案,金光掠过耀人眼目。二十匹纯白骏马是依周礼中天子驾车的“醇驷”,大小不仅一样连皮鞍也是相同。由驯马司把这马驯的极为听话,步伐整齐能随着鼓乐点子行走。</p>
另有赏赐驸马公主的物件一律也随两大夫押送聘礼时带了过去。</p>
九月二十八早,皇后的妆奁进宫,共九百九十台,连发三天。长安城的百姓都呼喊着拥到大街上争先看着蜿蜒的红色长龙。</p>
九月三十寅初,皇帝殿上亲阅册宝,发册封皇后的制敕,那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用了一千两黄金。皇后宝印也由赤金所铸,四寸四分高,一寸二分见方,交龙钮,也用了一千两的金子。</p>
待命的两位大夫行三跪九叩大礼迎了宝册放至专用的龙亭,抬出皇宫,赶往公主府册封</p>
由皇后亲自阅过,再朝皇宫方向磕头谢恩。两大夫回宫复命。</p>
第二天,皇帝大婚。此时的未央宫已经被装饰得到处喜气洋洋,正殿上壁以椒和泥涂满,取其“椒聊之时,繁衍盈生”,帷帐用的是五彩丝线绣的百子千孙图,底部缀以茜红的水晶珠,碎金穿花的龙凤呈祥石榴被也是多子多孙的好意头。镏金蟠龙的床榻前人高的龙凤祥和蜡烛上抹上蜂蜜,这蜂蜜遇热飘出的香味再加上殿中铜兽口中吐出的百合欢的味道,让人身子软绵绵的。</p>
申时皇后由凤辇抬入,先到奉先殿谢天,接受百官朝拜,随后被抬到未央宫。</p>
这是秦临渊第一次见到张嫣,虽美,却少了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稚气。厚重的假鬓压得坐在床榻上的她头微垂,却要硬挺着脖子。</p>
他不忍,伸手托住假鬓,她回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打量着他,忽而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p>
我恭顺笑道“回皇后娘娘,我为三皇子”“你就是小寒的女儿?”她的接口轻问,让他一惊,她这般小小年纪也知道这许多?</p>
“回皇后娘娘,正是。“他垂低眉眼,依旧谦卑回答。她听后笑着,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我听说过你,母亲说你聪明又漂亮。果然如此。”</p>
早些年,鲁元公主与他母亲曾有手帕之交,后因母亲病故再无往来,想来她看见得也是多年前养在相府的临渊“回皇后娘娘,公主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秦临渊谦卑的俯了俯身。</p>
那天翠珠的话还响彻耳边。后宫阴森可怖,稍有行差踏错就死无葬身之地,皇后虽小,却不能忽视,伴君如伴虎临渊还是记得的。</p>
殿门外一声轻呼,带动了紧张气氛。</p>
再抬头见她,她已恢复了刚刚的端庄样子,这是圣上宴罢群臣回转未央宫。那声轻呼,是圣上身边侍卫的通禀。圣山玄色绣金长袍,底下白绫单衣似雪。苍白的脸,鸦色的鬓,笑若熏风,迈步进殿。</p>
两旁的喜庆的红衣宫娥忙上前服侍,秦临渊则拉住皇后的手腕,按了按,示意她起身施礼。她明白,俯身给皇帝见礼,口中却说着:“嫣儿叩见皇帝舅舅。”秦临渊失色,几乎掉了魂魄,只慌乱的想掩盖她不妥的称呼,于是端起矶岸上的蟠龙金茶杯抢先一步跪倒在皇上身前,微微摇晃的琥珀茶光,泄露了他的紧张。近在咫尺的圣上别有深意的撇了我一眼,笑着对皇后说:“嫣儿起身罢,让朕看看,可长高了没?”皇后似乎忘记了头上繁重的假鬓,蹦跳着跑到皇上身边,一下坐在怀里,笑着:“长高了,我都快到舅舅的胸口了。”皇帝揉搓着她的后背,叫住依旧跪在那里的小质子服侍皇后把假鬓拿下来。小质子忙上前,告罪后再拉住皇后端坐梳妆镜前,一缕一缕的卸掉假鬓。</p>
小质子的背部如芒在刺,分明已感觉到圣上正在盯着他,灼热的浑身不自在。悄然瞟过去,圣上斜倚在塌上,含笑看向这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秦临渊,分不清究竟谁是他的目标,嫣儿还是他的小质子。</p>
圣上今年弱冠,身体赢弱的他面白如玉。当年祖父常说皇上虽然没有先帝风范,却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只是今晚颇有探索意味的目光却让秦临渊不能相信这番话。</p>
收拾好皇后的头发,小质子起身告退。“你留下侍候罢。”圣上开口,不容置疑。</p>
小质子唱喏,躬身退到一旁,随手放下玉钩上的帐幔,那百子图是我们一个月来辛苦赶绣的纱帐。恭祝帝后百子千孙。可是皇后这么小……。</p>
夜深风静,更漏阵阵,沁骨寒凉,床上很快就传来小皇后睡梦中的呢喃,大概白天的折腾把她累坏了。小质子抱紧胛骨,坐在帐外,面前的方桌上摆着彤笔和书册。那是记录皇帝皇后合房一切细微的彤史。宫人也不知如何记起,也似乎没有可记的东西。</p>
身上骤暖,宽大的龙纹外衣罩在小质子的身上,惊的回头,苍白不带血色的面庞近在面前,那璀灿如星般的眼睛直视着我,嘴角勾出一丝清雅淡笑,小质子怔怔的望着他。</p>
突然清醒,猛地站起想要见礼,被他抬手扶住,朝秦临渊摇摇手,贴着小质子坐了下来,舒了广袖拿起笔,轻轻写道:你怕朕?小质子滞了一下,咬住下唇,从他的手中接过笔,端端正正的写了个怕字。</p>
他扯了下嘴角,再写。我抬头看他,乱了心神,此时的他不像一个皇帝,而是邻家白衣素然的哥哥,身上淡淡的药味更让他多添三分温润。他的容颜出尘清雅,若生于民间,大概会是所有闺中女子的梦中人罢。只是那明眸中笼着的淡淡忧郁,却让人兀自心生悲悯。</p>
“记得朕还是太子时,就听太傅说过你,人人都说萧相的孙女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赋,今天终能得见,作一曲应景的听听?他将那纸举到我面前,瘦削的脸上似孩童般闪着期待。</p>
我拿过纸,静静地写下:才疏学浅,况已五年未曾拿笔,连名字都不记得怎么写了。</p>
一丝哀伤慢慢从他漆眸滑过,他怜惜的伸出手,想要抚抚我散落的鬓发。</p>
我不敢动,僵直的挺着,一瞬间却似一生那么长。突然,觉得还在突突跳跃燃烧的花烛这般刺眼,心里慌得无措。</p>
小质子微撤开头,俯身拜下,他修长的手指似乎无力的在空中停住,顿一顿,按捺不住的抬袖掩了唇,低低咳嗽起来。</p>
皇帝的疼爱也许可以小质子我朝夕,秦临渊却更忌怕太后。众所周知,皇上宠幸过的女子多暴毙,太后嫉恨妖媚女子,戚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p>
回忆像一场梦一样,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是,有那么一些时候,秦临渊总会觉得小太监好像他的小质子</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