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恰好相反，僵硬着身子坐在他身边的楼皇后在看到两串佛珠同时出现时，却仿佛看到了可怕的催命符般，全身一哆嗦，差点吓得昏厥过去……</p>
而站在她身边的璎珞终是坚持不住了，身子一软，滑倒在地……</p>
众宾客，包括太子在内，在清晰的听到台上戏子念出了佛珠上的那个皇后闺名中的‘芸’字后，终是明白，这一场大戏就是冲着楼皇后而来。</p>
众人既然兴奋惶恐，又百思不得其解，楼樾是楼皇后的亲侄子，为何要在楼皇后生辰之时，弄出这样一出大戏，不是明显在拆他姑母的台吗？</p>
然而就在这时，戏目的高潮部分终是来了！</p>
红袖所扮的琼妃，被扮做楼皇后的戏子带着宫女侍卫灌下了一碗浓黑的汤药。</p>
黑色的药汁刺鼻难闻，那怕隔着殿门，众人还是闻到了那刺鼻的味道。</p>
红袖演得很逼真，从喝药前的痛苦哀求，再到后面被灌下毒药时的拼命挣扎哀嚎，那一声声凄凉的哀求声响彻整个永坤宫，却是让众人震憾到目瞪口呆！</p>
毒药灌下的那一瞬间，上首的慧成帝全身剧烈一颤，脸色苍白的看着戏台上那逼真又凶残的一幕！</p>
看着红袖被人抓着灌下毒药，苏流萤仿佛看到了当年阿娘的境遇，心口绞痛，热泪滚滚而下……</p>
下一瞬间，被灌下毒药的红袖在戏台上痛苦的挣扎起来。</p>
她倒在戏台上，面容狰狞、手指泛白死死的抠着戏台的地板，仿佛正在经受着噬心剔骨的非人之痛。</p>
数不清的乌黑鲜血从她苍白的双唇间漫溢而出，身上素净的银白色百合裙被鲜血染透，那一块块带着诡异光泽的血污让人触目惊心。</p>
秋风吹过，带着腥臭味的血腥味飘散到了大殿内，直到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红袖方才被灌下的是真的毒药，却不是演戏做假的！</p>
一时间，众人骇然！</p>
不等众人震惊到回不过神来，面前一道黑影飞快闪过，却是楼樾飞上戏台一把抱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红袖。</p>
“你……服下了什么？”楼樾吃惊的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红袖，冷峻的面容难掩震惊担心，眸光急切的看着怀里一身血污的女人。</p>
按着他们之前的计划，红袖只是假装服下一碗无关紧要的汤药，并不会要她性命。</p>
可如今，看着她奄奄一息上的形容，她却是瞒下了他喝下了真的毒药。</p>
“爷……若不能逼真，如何让圣上动容……事以至此，妾身只希望凭妾身这条贱命……助爷一臂之力！”</p>
红袖明白，当初楼樾愿意找自己来帮他，就是因为她与琼妃有着一张五分相似的面容。</p>
这场戏由她来演，会更加逼真，也更加容易让慧成帝带入感情……</p>
然而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不让楼皇后与安王起疑，楼樾只得许她妾室的身份将她娶进王府，两人却没有夫妻之实。</p>
从真正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红袖却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不是楼樾的妾，只是他对付楼皇后的一枚棋子。</p>
当初楼樾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些时，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同意的。</p>
因为，那怕做他的棋子，她都是欢喜的……</p>
而如今这场戏接近尾声，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她的命运却是早已注定，那就是死路一条！</p>
所以，与其最后死在楼皇后与安王手里，还不如喝下这碗毒药，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拼最后一把……</p>
红袖话一出口，楼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一痛，竟是说不出话来。</p>
虽然他对红袖没有感情，甚至只是利用，但不得不说，看着她为自己喝下毒药，看着她此刻奄奄一息躺在怀里的可怜样子，他的心被震动，不觉红了眼眶。</p>
“世子爷……若有来世，若我能早她一日遇到你……你会答应我昨晚的请求吗？”</p>
昨晚，楼樾最后一次问红袖，问她可后悔？</p>
楼樾知道今晚的凶险，连他都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做好鱼死网破的决定，更加知道红袖的下场。</p>
她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妓子，在楼皇后与安王面前，比蝼蚁还不如……</p>
红袖却浅笑着告诉他，她不后悔，只在最后恳求楼樾，若是她能侥幸活下命来，只有一个夙愿，那就是为楼樾生一个孩子……</p>
可楼樾并没有答应她。</p>
楼樾说，我可以许你荣华富贵，却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若是你不同意，现在反悔也来得及……</p>
说完这句话，楼樾就离开了红袖的院子。</p>
他原以为昨晚自己拒绝她后，她不再愿意做他的棋子，即便如此，楼樾也不想强求她。</p>
可是没想到，今日出门前，她却是盛装打扮好，早他一步坐在马车里等他一起进宫……</p>
楼樾外表冷漠无情，可内心却并不是无情之人。再加上看着红袖卑微可怜的乞求，不由让他想到了他曾经也是这般乞求过苏流萤，内心不由一痛。</p>
他双手几不可闻的颤抖起来，失声道：“太医呢……太医……”</p>
宴席间正有太医在，去不敢擅自上前救人，因为今日之事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惹上大祸上身。</p>
正在太医们迟疑间，慧成帝一声怒喝：“赶紧救人！”</p>
分不清现实与戏剧的慧成帝，早已将戏台上的红袖当成了‘琼妃’。所以看着她濒临死亡的样子，竟撕心裂肺的痛心起来。</p>
闻言，太医们再也不敢迟疑，连滚带爬的爬上戏台，抢救红袖。</p>
一片混乱间，戏台后面混进一个人，将一粒药丸塞到楼樾手里，急切道：“赶紧让她服下！”</p>
楼樾吃惊回头，竟是薛念！</p>
看着薛念身上的戏班衣服，楼樾瞬间明白过来，他竟是混进戏班混进了宫来。</p>
但此时能够见到他，楼樾却是欢喜的，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将药丸塞进了红袖的嘴里。</p>
从发现红袖服下真的毒药倒在戏台上后，不光楼樾向戏台上奔去，苏流萤也不自由主的往戏台上跑去。</p>
可她堪堪走到戏台的边缘，听到了红袖对楼樾声声呢喃的眷恋声，更是明白，刚才那一碗毒药以及今晚红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楼樾。</p>
脑子里不由的想起初见红袖那次，她为了楼樾在镜花水榭的高台上倾城一舞，只为留为楼樾一瞬的目光。</p>
而如今，为了楼樾，她竟是毫无迟疑的喝下致命毒药，她对楼樾的这份深情，让苏流萤生出了别样的情感，五味杂陈……</p>
戏台上太医忙着抢救红袖，而大殿内，却是死寂一般的沉寂着。</p>
当最后一场剧目落幕，楼皇后眸光一片清冷，已是从无望的绝望中彻底的清醒过来——</p>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不能退缩害怕，她还有要庇护的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言败。</p>
颤抖着手端庄的拢了拢鬓角的乱发，又扶正了头上的凤飞九天的赤金凤冠，再整理了身上奢华的明黄凤翟，楼皇后敛容挺直脊梁端正坐着。</p>
无视宾客投向自己的异样眸光，楼皇后眸光平静虚无的看向大殿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一如那夜空般，漆黑无边。</p>
她声音木然道：“感谢各位爱卿今日为本宫庆生。夜以深，宴席散，大家——都散了吧！”</p>
刚才这一出戏，从头到尾将十九年前琼妃暴病的真相，毫无保留的还原再现，众人看得清楚明白。</p>
事关宫廷秘闻，更是关系到圣上宠妃和当朝皇后，众人一个个既震惊又瑟瑟发抖，只求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p>
除了荣清李修和太子，还有铃岚公主和宁妃娘娘，包括萧墨韩钰在内，众宾客悉数散去。</p>
修罗代替苏流苏推着韩钰和萧墨来到了戏台边苏流萤面前，韩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早已明白今晚一切是她与楼樾联手对付楼皇后的一场恶场，不由对她温和笑道：“别怕，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你一定要相信，上天不会放过作恶之人的。”</p>
苏流萤复杂慌乱的心绪在听到他的安慰后，瞬间安稳许多，只得拜托修罗替自己照顾韩钰出宫，轻声道：“公子，等我处置完自己的事，我就回驿馆。”</p>
韩钰轻声一笑，“我与阿奴她们在驿馆等你回来。”</p>
两人说话间，萧墨的眸光却是沉沉的落在戏台上的楼樾身上，眸光复杂难言。</p>
楼樾也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想起苏流萤告诉的自己的真正身世，楼樾眸光看向萧墨时，同样意味不明。</p>
不一会儿的功夫，前一刻还人满为患的永坤宫变得空空荡荡，除了满殿的桌椅残羹，再也找不到半点喜庆的味道，有的只是满殿的肃杀冷冽之气。</p>
见众人都离开了，楼皇后按捺住心头的慌乱，起身正要准备向慧成帝狡辩方才的戏曲之事，而从戏目中回过神来的慧成帝，想也没想，反手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楼皇后脸上。</p>
“啪！”</p>
力道之大，在空荡的大殿里响起回声，更是直接将楼皇后从高高的凤椅上扇得滚下了台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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