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p>
楼樾话未说完，殷铭已是震怒后怕的重重一掌击在红木桌面上，厉声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楼樾，别以为有皇后和太子为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连皇子都敢诬陷……”</p>
楼樾将一本账簿扔给殷铭，凉凉道：“是不是诬陷，殿下自己看吧！”</p>
接过账簿的那一刻，殷铭心里一寒。等他随手翻开一页，却是全身如坠冰窖，身子站立不稳，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太师椅上。</p>
然而楼樾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肝胆俱裂——</p>
“私盐一案，危害朝廷的利益不说，更是在民间造成混乱。为此，陛下头痛不已，让刑部重查南方私盐一案，更是让大司马李修亲监此事……”</p>
“李修查出一切背后主谋皆出自三殿下之手。却在上报陛下之前，被你半路劫下，你拿苏流萤活着的消息换回了李修手中的东西，更是贿赂李志让刑部将此案的源头断在了</p>
秦侍郎身上，让他一人包揽了所有罪责，殿下成功脱身……”</p>
“这个账簿只是殿下这么多年来私盐收益、以及与其他涉案官员利益分脏的其中一本。其他的，本世子暂时替殿下保管……“</p>
“只要殿下帮我达成方才所说的两件事，不光这些账簿，本世子当从没见过。当日云岭上暗算本世子的暗夹，本世子也不再追究。殿下，这笔买卖可还划算！？”</p>
殷铭之前趾高气扬的脸已没了半点血色，身子抑不住的战栗，阴桀的眸里一片恨意，却又透着满满的无可奈何——</p>
私盐一案，早在秦侍郎抄家砍头后尘埃落定。</p>
殷铭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此事也不会再被人发现，没想，看着整天无所事事的楼樾竟是将私盐一案查得仔仔细细，还手握致他性命的证据……</p>
原以为自己怂恿丽姝闹这么一出，楼樾为了救苏流萤，一定会如当初李修般，就范屈服，没想到，他竟是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却是将他自己逼得无路可退！</p>
殷铭脑子里又慌又乱又恨，更有着深深的不甘。</p>
若是这次他出面让丽姝主动放弃与楼樾的婚事，以后，丽姝就彻底与楼家无缘，再也不可能嫁给楼樾，还会成为大家眼里的笑话。</p>
而丽姝，只怕也会因此恨上自己这个哥哥！</p>
思诸急速的运转，殷铭迟迟不愿意开口向楼樾就范。</p>
可是一想到父皇对私盐一案的痛绝，若是知道他是最大的主谋。只怕他要彻底失信于父皇面前，与帝位再无缘份……</p>
眸光闪过狠绝，殷铭咬牙切齿不已，嘴边却是生硬的扯出一丝笑意来，道：“楼世子果然利害，这大庸朝的事，竟是没有能逃得过你的法眼的。我马上进宫！”</p>
见他应下，楼樾慌乱不堪的心终是放下半分，道：“我随殿下一起进宫！”</p>
只有亲眼见到苏流萤平安无事，他才能彻底放心！</p>
然而，两人刚刚到达宫里，南山就给楼樾带去消息，告诉他苏流萤已被慧成帝放出宫了。</p>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楼樾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窒住的呼吸也通畅起来。同时心里也涌起疑惑，不明白慧成帝为什么突然愿意放过苏流萤？</p>
如今苏流萤既然已安全，只留下丽姝的事了。</p>
一边，楼樾仍然让殷铭进宫去劝服丽姝公主，让她去慧成帝成面前主动放弃嫁进楼府的想法，他却是急忙出宫去对苏流萤去了。</p>
被赦免出宫的她，会回别苑等自己吗？</p>
另一边，苏流萤出宫的消息也传到了永坤宫。</p>
楼皇后一宿没睡，又费神忙了一早上，等到楼樾离开永坤宫后，她终是抵挡不住疲惫歇下了。</p>
可这一觉，楼皇后睡得并不踏实。</p>
她梦到了一个让她又恨又怕的女人。</p>
梦里，那个女人揭发了她所有的罪恶，将她赶下皇后之位；梦到自己被关进冰冷阴暗的冷宫，慧成帝至死都不肯再见她一面；梦到她的儿子女儿跟着她遭罪，纷纷被贬，不再是最尊贵的太子和嫡公主……</p>
梦境太可怕，将楼皇后心中最在乎的人和事统统摧毁，让她几乎癫狂。</p>
梦境里，她一直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她恨到不行，一直拼命的追赶，最后终是让她看清那女人的面容——</p>
竟是苏流萤！！</p>
而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她最疼爱的侄子楼樾。他们联手将最锋利的刀刃刺进了她的心口……</p>
“啊！！”</p>
一声尖叫，楼皇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p>
她全身已被冷汗浸湿，脸色煞白，大口的喘着粗气。</p>
闻声，璎珞领着值过的宫女们匆忙的赶了进来。</p>
见到楼皇后这副样子，璎珞心里一惊，担心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哪里不舒服？奴婢马上去召太医帮娘娘看看……”</p>
“不必了！”</p>
那怕醒来，楼皇后心口还一直‘突突’的跳着，梦里那些可怕的事情，随便那一件都让她胆寒后怕。</p>
她无力的对璎珞道：“备下热汤沐浴吧！”</p>
璎珞连忙迭声吩咐下去，宫女们不到片刻就备好沐浴的一切。</p>
璎珞伺候楼皇后沐浴更衣后重新回到寝宫。一边拿着玳瑁梳子为楼皇后轻轻梳着头发，一边小心的窥探着楼皇后的神情。见她自醒来就一直郁郁不乐的样子，一边揣度着她的心思，一边越发小心的伺候着。</p>
正在此时，派去查探承乾宫消息的宫女回来，诚惶诚恐的守在寝宫外，悄悄往里面探着头。</p>
璎珞将手中的梳子交到一旁的宫女手里，退出殿来听那宫女汇报得来的消息。</p>
等璎珞再进寝殿，脸上也染上了忧色。</p>
楼皇后见了她的神色，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冷冷问道：“承乾宫那边怎么样了？”</p>
直觉上，璎珞知道楼皇后听到消息会动怒，所以一时竟是不敢开口。</p>
凤眸微睇有寒光闪过，楼皇后想着方才那个极其不祥的噩梦，心口至今还堵着，脸色越发的阴戾，冷冷喝道：“快说！”</p>
璎珞全身一颤，连忙禀道：“娘娘，承乾宫那边传来消息，那个贱人……皇上竟是放了那个贱人，还让兰嬷嬷领着她出了宫……”</p>
‘砰’一声，正打开妆奁挑选饰物的楼皇后，闻言，直接将面前的妆奁砸了。</p>
无数精美无价的翡翠珠玉在面前碎成碎块，可楼皇后眼皮都没眨一下，咬紧牙关恨道：“果然让我猜对了。那个贱人十之八九还苟活着，所以才特意让兰嬷嬷在这个时候给皇上送来帕子，就是为了救那个贱种一命……可恨！”</p>
看着碎了一地的珠翠，璎珞很痛心，但她更心痛皇后，连忙劝道：“娘娘莫急，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p>
话音未落，楼皇后已叱道：“有何隐情！？之前在绯烟宫，皇上执意要那个贱人性命，后来眼看那个贱人要被活活绞死，却因为兰嬷嬷给他一块帕子，皇上立刻就改变了心意！！”</p>
“事实很明显，就是那个贱人还活着。而皇上因着她，才放了苏流萤出宫！”</p>
越说，楼皇后心口越冷，想着梦境里苏流萤那张让她胆寒的脸，咬牙冷笑道：“别说出宫，那怕去到天涯海角，本宫也不会放过她……”</p>
而随兰嬷嬷出宫的苏流萤。手里抱着简单的包裹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一刻，她恍若重生。</p>
为免再出差错，虽然时辰已不早，兰嬷嬷还是去驿站找到一家出发出汴州的商团，给他们银两，让他们带苏流萤一起回汴州，免得她一个人路上孤单。</p>
商团出发前，兰嬷嬷趁着间隙，找来大夫帮她看了身上的伤口，另给她买了路上的干粮，还有厚实的棉袄御寒，最后还塞给她一沓厚厚的银票。</p>
“孩子……你一个人回去，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嬷嬷希望你好好的……忘记这里的一切，好好的活下去……”</p>
“如果可以，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吧……”</p>
说到后面，兰嬷嬷红了眼眶，喉咙哽住，浑浊的眼泪落下，滴在她紧紧握住的苏流萤手背上。</p>
从出宫开始，苏流萤一直强忍着眼泪，更不敢再去想楼樾。</p>
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就像生生被撕开成两半，那种痛楚让她生不如死。</p>
此刻，听到嬷嬷的话，她的眼泪终是无声滂沱，哭得说不出话。</p>
“好孩子，别哭了。路上注意安全！”</p>
商团马车启程了，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p>
最后的分别时刻，苏流萤想再问兰嬷嬷一句，四年前阿爹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p>
可是，话到嘴边她终是悲怆咽下——</p>
皇室秘闻，不能让外人所知的。自己既然要离开京城了，何必再为难嬷嬷！</p>
她抑住哭声，从马车上下来，跪在兰嬷嬷面前，朝她磕头，动容道：“四年前，流萤没了家没了亲人，如今，嬷嬷却是流萤身边惟一的亲人了……流萤永远不会忘记嬷嬷的恩情，嬷嬷一定要保重！”</p>
说罢，擦干眼泪爬上马车，在落日余晖中，随商团离开了京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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