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爹的案子,同样扑朔无解,让她感觉到深深的迷茫。而龙图阁一行,四年前的案卷里,独独少了阿爹那一份,也让她预感到阿爹一案的不寻常。</p>
这两桩事,都充满着危险。她已欠下楼樾许多,她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来。</p>
而且,最重要的是,听了杏雨的话后,她深知自己不能再与楼樾走近,不能再插足到姐姐与楼樾当中去……</p>
她敛下眉眼轻声道:“谢谢世子爷的一片好意。只是……以后我的事,还请世子爷不要再插手。”</p>
见她分明生疏起来的态度,楼樾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窒闷难受。</p>
“也不全是为了你!”</p>
下一瞬,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楼家四位影卫的命也不能白白的没了。所以,这幕后之人,我势力要找出来。”</p>
看着他眸光里的坚定,苏流萤竟找不出更多的话来反驳他。</p>
看了眼外面渐明的天色,她从床上起身,道:“还请世子爷让南山领我去见一见绿沫。”</p>
她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得很。楼樾拦下她,让她再多躺一会,门外都是传来了一阵喧哗声。</p>
不等楼樾问南山外面发生了何事,门口涌进一群人。</p>
楼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进门,待看到床上的苏流萤,手中的龙头杖重重往地上一磕,发生‘咚’的一声重响。</p>
闻声回头的楼樾,见到祖母过来,脸色微变。</p>
苏流萤虽然从没见过楼老夫人,但看着她的穿着打扮,还有楼樾脸上突变的神情,心里瞬间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顿时也变了脸色,连忙从床上下来,低头向楼老夫人行礼。</p>
楼老夫人不理会她的行礼请安,径直去上首位上坐了,手中的龙头杖朝外面的院子一指,眸光盯着不敢抬头的苏流萤,冷冷笑道:“世子爷正经的侧妃在雪地里跪着,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却在世子爷的床上,还能让世子爷守在身边端茶递水——丫头,你真是好本事!”</p>
闻言,苏流萤与楼樾皆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朝屋外看去,却见外面的院子里,苏诗语一身雪白的跪在雪地里,身边跪着杏雨,两人皆已是冻得脸色发青,嘴唇乌紫!</p>
见此,苏流萤心口一痛,想也没想,当着楼老夫人和楼樾的面,冲到院子里,一把拉起苏诗语,震惊道:“姐姐怎么跪在这里?快进屋去!”</p>
她双手触到苏诗语身上,感觉摸在了冰凌子上,心里越发的慌乱,生怕苏诗语冻出病了。</p>
可是,她堪堪扶起苏诗语,她身子又滑下去,跪倒在地,朝着屋内的楼老夫人悲痛的哭道:“老夫人,不怪妹妹,是妾身的婢子做错了事,将妹妹冰天雪地的拦在了门外……妾身只希望世子爷和妹妹熄了心中的火气,饶了杏雨这一回,以后……以后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万不敢再让妹妹受委屈……”</p>
听她这样一说,楼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更盛,一掌重重击在梨木桌子上,气笑道:“真是不错啊,为了这么丁点的小事,又打又罚的。大过年的,将整个王府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连堂堂王府侧妃都要罚跪雪地请罪。樾儿,敢问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来头?!”</p>
楼老夫人震怒,楼樾起身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沉声道:“惊动老夫人是孙儿不对,与其他人无关,管教王府下人更是孙儿应该做的,所以……”</p>
“所以,你就不顾语儿的脸面,当着这么下人的面,让她跪在雪地向一个卑贱的宫女请罪么?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被狐狸精迷了眼。你忘记四年前她对你的拒婚之耻么?到了如今,还对她念念不忘,任由她一次两次的搅得王府不得安宁。你真是太让祖母失望了!”</p>
原来,楼樾楠院发生的一切,早有人悄悄的禀告给了楼老夫人,所以,来的路上,楼老夫人已知道楼樾带回来的女人就是四年前拒婚楼府的苏流萤,也知道了上次大闹楠院,并跳了荷花池的也是她。</p>
而当楼老夫人进到楠院,看到跪在雪地里的苏诗语时,心里的怒火更是不可遏制,恨不得一拐杖打死苏流萤才好。</p>
但楼老夫人毕竟是厉害的,再怎么说她心里也顾忌着楼樾这个孙子,却想到了另外的主意对付苏流萤。</p>
龙头杖在地上重重一磕,楼老夫人看着同样在雪地跪下的苏流萤,冷冷道:“虽然你身份卑贱,但你到底是宫里的人。既然这样,老身亲自送你回宫,带你到皇后面前去,问她一句,何时宫规竟是这般松懈了,任由宫女在外过夜也不打紧了吗?”</p>
闻言,楼樾脸色一变,,苏流萤也是怔在了当场。</p>
宁贵妃出事后,特意让菲儿通知她躲避风头,不要回宫。</p>
而楼老夫人是楼皇后的母亲,如今她要亲自押送她回去,莫说她是真的是触犯了宫规,单是楼老夫人亲自出面,楼皇后也要给她面子处置苏流萤。</p>
如此回宫去,苏流萤只怕不死在真凶手里,也要被楼皇后按宫规处置了。</p>
楼老夫人雷厉风行,说到做到,起身一挥手让身边的老嬷嬷上前押了苏流萤往外走。</p>
楼樾想也没想追上前去,正要开口去劝阻老夫人,跪在地上的苏诗语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被冻得昏厥了过去。</p>
场面一时更加混乱,楼老夫人见到苏诗语昏倒,更是气上心头,不待楼樾开口为苏流萤求情,已是冲他怒斥道:“还不将人抱进屋去!若是语丫头有个三长两乱短,这个贱婢的命你也休想再要了!”</p>
苏流萤被这突发的一切惊得回不过神来,等见到苏诗语面无血色的倒在雪地里,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惨白着脸颤声道:“世子爷,求你快去看看姐姐……”</p>
楼樾两难的怔在当场,眸光里第一次涌现难色。</p>
下一瞬,他转身回步,一把抱起雪地里的苏诗语大步的往屋里去,一边吩咐下人去唤府医。</p>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流萤心里蓦然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p>
楼老夫人见楼樾回头去照顾苏诗语,冷严的脸上终是松下半分,正要领着嬷嬷们押着苏流萤往外走,下一刻,楼樾却是大步的从后面追上来。</p>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披风,亲手披到了苏流萤身上。回头郑重的对楼老夫人道:“昨晚是孙儿执意将她带回王府,让她误了进宫的时辰。祖母要怪要罚,都是孙儿的事。孙儿愿意与你们一起进宫向皇姑母请罪!”</p>
说罢,楼樾一马当先,竟是率先向宫里而去。</p>
永坤宫里,楼皇后正在为昨晚宫里发生的大事烦心。</p>
虽然宁嫔杀害陈庶人一事与她无关,但是如今是她掌宫,在新年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莫说慧成帝震怒,就连久居慈宁宫的太后都惊动了,一怒之下严惩了宁嫔,对她这个掌宫皇后也多有微词。</p>
慧成帝到底顾念了与陈庶人多年的情谊以及五公主的身份,追封了陈庶人为陈妃,以妃礼厚葬。但因着是新年宫里不宜举丧,只得将她的梓宫连夜移到安国寺,尔后再选定日期举行丧礼下葬。</p>
楼皇后一夜没睡,先是安排好陈妃梓宫出宫的一应事务,又去咸福安慰了失母的铃岚公主,待回到了永坤宫时,已是到了天亮时分。</p>
然而,不待她坐下来喝杯茶好好休息一下,宫人来报,却是王府的楼老夫人携着世子爷一大早在宫外求见了。</p>
听说母亲求见,楼皇后怔愣了一下——</p>
母亲为了避嫌,平时并不常进宫,怎么会在年节里一大早就来宫里找她?</p>
心里蓦然生出了一丝慌乱,楼皇后喝口茶定定心神,亲自到宫门去迎楼老夫人。</p>
楼皇后心里本来存了一丝疑惑,待见了被押着跟在自己母亲身后的苏流萤时,心里顿时明白了一二。</p>
只怕又是自己这个侄子与苏流萤之间闹出什么事情来,惊动了母亲。</p>
楼皇后笑着将楼老夫人迎进殿内,可是尚未坐稳,宫人连茶都还未上,楼老夫人已是忍不住开口了。</p>
重重叹息一声,楼老夫人沉声道:“娘娘打理后宫事务繁忙。老身一大早就来搅扰娘娘,本是不应该,可事关娘娘治宫大事,却不得不前来叼扰。”</p>
说罢,手中龙头杖一指跪在当中的苏流萤,冷冷道:“此宫女偷偷出宫,到了时辰也不回宫,彻夜留在宫外,并在王府里兴风作浪,还请娘娘按着宫规严厉处罚,以儆效尤!”</p>
闻言,楼皇后回头看了眼楼樾,目光再移到了苏流萤身上,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你昨日奉谁之命出的宫?为何晚上不按时归宫?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p>
楼皇后这般问,却是给苏流萤解释的机会,并没有听信楼老夫人一口所言直接处罚她。</p>
楼老夫人心里涌上不快,但转念一想,她虽然是自家女儿,要帮着自己。可她更是大庸朝的皇后,处事还是要秉公办理才能服众。所以也不再怨怪皇后给苏流萤解释的机会,想着左右她彻夜没回宫是事实,任她怎样狡辩也是逃不掉的。</p>
苏流萤也感激楼皇后没有不管不顾的就定她的罪,肯这样平心静气的给她解释的机会。</p>
可是,昨日她是奉了宁贵妃之令偷偷出的宫。而如今宁贵妃犯了事,如果她如实说了,楼皇后势必会追问她宁贵妃让她出宫是办什么差事,她却是不能将绿沫的事抖出来。</p>
见到她神色间的难色,楼樾心里何尝不明白绿沫一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虽然他信任皇姑母,可永坤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根本没有秘密可言。</p>
他上前跪到了苏流萤的身边,沉声道:“姑母,是侄子让她出的宫,也是侄子执意将她留在府上不放她回来。此事,全是侄子一人所为,姑母要罚就罚侄子!”</p>
见楼樾不管不顾的担下所以罪责,更是为了替苏流萤脱罪,竟是不惜在皇后面前犯下欺瞒之罪,顿时气得楼老夫人脸都白了,手中的龙头杖哆嗦的指着楼樾,气得话都说不出来。</p>
楼皇后见到母亲生气的形容,不用想都猜到了楼樾在撒谎。</p>
换做平时,她不会当场揭穿楼樾的话,给他留着面子。</p>
可经过昨晚之事,太后本就对她颇有微词,若在此时,再让她包庇自家侄子的闲言碎语传到慈宁宫去,只怕太后会更加恼怒……</p>
想到这里,楼皇后神情冷了下来,亲手端了参茶劝楼老夫人喝下,让她缓口气,转头却是对大宫女璎珞冷冷吩咐道:“去找守宫的禁卫将她出宫的登记记录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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