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也已看到了迎面过来的楼樾与苏流萤，目光先是落在苏流萤打着绷带吊在胸前的右手上，心里闪过诧异。</p>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以及苏流萤脸上的羞红，死寂的眸光里闪过愤恨！</p>
苏流萤也看到了他，然后她的心境异常的平静，特别是看到了走在他身边的荣清后，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了。</p>
反而是在看到跟在荣清公主身后的青杏，还有吴氏，她的眸光冷了下去，握着楼樾的手一紧——</p>
她不会忘记青杏对她痛下毒手，更不会忘记吴氏对她的残忍迫害，这些，她统统都记着！</p>
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加重，楼樾以为她是再见李修心里慌乱了，忍不住越发的握紧她的手。</p>
两行人眼看就要迎面碰上，楼樾却拉着苏流萤的手一拐，往另一条宫道走了——</p>
他们这些人中，只有苏流萤身份最低。</p>
如果要按尊卑行礼，她又得跪在他们面前磕头了。</p>
可是，昨天她才受李家毒害，楼樾虽然现在不能直接为她报仇，却不想再看到她忍辱负重的给那些残害她的人行礼请安。</p>
苏流萤虽然不明白他的心思，却也感激他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带自己撇开他们……</p>
很快，两人终是来到了绯烟宫门口。</p>
于仁让楼樾进殿，苏流萤却被留在了殿外。</p>
进殿前，楼樾终是松开了苏流萤的手，却是回头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坚定道：“别怕，有我在，舍我性命也会护你周全！”</p>
牵了她一路的温暖大手终于在这一刻松开。</p>
松开的那一瞬间，苏流萤竟有些许的留恋，留恋他手掌带给她的温暖，心也莫名的慌乱空落起来……</p>
为免他担心自己，苏流萤努力朝他扬起笑脸，道：“世子爷快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p>
闻言，楼樾深邃如墨的眸子闪起亮光，心口激动得竟是说不出话来——</p>
她从未轻言软语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p>
而此时，她说她在这里等他的样子，像极了守家的妻子送别出远门的夫君。更是让他不由的想起云岭那短暂又漫长的时光里，每当他狩猎归来，一身寒气进帐，她都会乖巧的沏好他最喜欢的蒙顶甘露等他回来……</p>
心口激荡，要守护好她的心更加坚定！</p>
进到绯烟宫的主殿怡和殿，楼樾发现不止慧成帝在，皇姑母也在，而好久没出现在人前的兰嬷嬷竟然也守候在慧成帝身侧，接过小宫女手上的茶壶，为慧成帝奉茶。</p>
而绯烟宫的主人丽姝公主，正趴在慧成帝的膝头上哀哀的哭着。见到楼樾进来，眸光一亮！</p>
殿内的气氛，无比的凝重。楼樾跪下叩首请安。</p>
慧成帝眸光凉凉的看了他好久，直到丽姝公主向嘟嘴撒娇求饶，他才抬手让楼樾平身。</p>
慧成帝冷冷开口道：“听说，你昨日去尚书府抢人了——把荣清的轿前婢抢走了。”</p>
楼樾形容一凛，挺着脊梁沉声道：“是！”</p>
慧成帝冷冷一笑，又道：“听说，你还将她安置进你家的别苑。你是怎么打算的？”</p>
闻言，楼皇后面色露出急色，生怕楼樾张口说出要娶苏流萤的傻话来。丽姝也是不觉朝他紧张的看过去。</p>
楼樾心里确实如楼皇后担心的那般，一心要娶苏流萤。</p>
可在这关口，昨日刚发生荣清的事，今日自己若是再激怒皇上，只怕最后遭殃的就是苏流萤。</p>
楼樾沉声道：“她被李家人打断了右手，打伤五脏六腑，微臣接她进别苑好好养伤。”</p>
“伤好之后呢？”慧成帝直直的盯着他，冷冷追问道：“伤好之后，你是将她送还李府，还是打算就此留在你身边？”</p>
楼樾有想过慧成帝责罚他去尚书府要走苏流萤，却没想到他却只字不提责罚一事，只是不紧不慢的问着自己，要如何处罚苏流萤？</p>
纵使镇静如他，后背也濡出了冷汗。</p>
眸光忍不住看向上首高高在上的天子，楼樾想从慧成帝的形容间看出一丝端倪。</p>
可惜，慧成帝除了一脸冰霜，倒是看不出其他的神色来。</p>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兰嬷嬷，神情间难掩焦虑。</p>
兰嬷嬷与苏流萤之间的情谊，楼樾是知道一二的。此时见她面露忧色，再看看哭红了眼睛的丽姝，心思急转间，楼樾终是察觉到了今日的觐见，或许远远超出他所预料的那些……</p>
楼樾掀袍复又跪下，咬牙道：“陛上可还记得在云岭时，微臣曾掉下悬崖。是她冒着大雪找寻一整夜才找到微臣……此番救命之命，微臣自是铭记于心。何况，如今她已是微臣的人，微臣自是要将她留在身边！”</p>
“呵！”一声轻嗤，慧成帝突然扬手将手边的一团白绫扔到楼樾的眼前，冷冷道：“那你可知，方才在这大殿里，朕的女儿——大庸朝堂堂三公主为了你——投缳自尽！”</p>
长长的白绫缓缓的散落在楼樾的面前，日光照耀下，白绫闪着白芒，明明只是微弱之光，却是刺得楼樾眼睛生痛，仿佛地上散乱的白绫此刻就紧紧的缠上他的脖子，勒得他透不过气来。</p>
楼樾全身僵硬的站着，脸色煞白如脸，寒眸更是漆黑如墨，看不到尽头。</p>
他知道慧成帝是在逼自己开口娶丽姝。可是，从始至终，他想娶的只有苏流萤一个！</p>
见他久久没有开口回复慧成帝的话，更没有顺着慧成帝的意思答应娶丽姝，楼皇后面上显出急色，不由起身来到楼樾面前，好言劝道：“樾儿，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到娶世子妃的时候了。而丽姝公主慧质兰心，对你更是情深一片，与你倒是十分的般配……”</p>
但是，任由楼皇后如何相劝，楼樾却是不为所动。</p>
见他如此，不等慧成帝发怒，一旁的丽姝公主早已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p>
丽姝一哭，慧成帝心中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冷喝道：“来人，将那女人带进来，赐她白绫！”</p>
闻言，于仁立刻亲自带人将苏流萤押进殿来，而丽姝身边的娟儿与秀儿已是拾起地上的白绫递过去，于仁手脚麻利的套上苏流萤的脖子，一挥手，两边的小太监就握着白绫的两端往两边拉。</p>
这一系列的动作仿佛眨眼间，尚在震惊中的苏流萤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上已被套上冰冷的白绫，下一息，她已是被勒得青了脸。</p>
楼樾同样震惊住，他万万没想到，慧成帝竟是毫无余地的要处死苏流萤。</p>
眸光由墨变红。一声低吼，楼樾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拔腰间的软剑，却被楼皇后死死拽着，尖利的护甲刺进他的手腕里，楼皇后花容失色道：“你想干嘛，你是想让整个楼家为你陪葬吗？”</p>
殿前拔剑可是大罪，而且，慧成帝亲口下旨赐死苏流萤，楼樾若是拔剑阻拦，就是公然造反！</p>
所以，楼皇后拼死的拦住楼樾。何况相比慧成帝，她更是盼着苏流萤死！</p>
之前在别苑，楼樾已亲眼看到苏流萤被人残害的可怕场景，如今，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活活勒死，他如何心肯？</p>
而就是方才，他进殿前还对她说着，让她别怕，自己舍命也要护她周全……</p>
楼皇后的话楼樾一句都听不进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救苏流萤！</p>
然而，当他挣开楼皇后迈步向苏流萤奔去时，却在手触到苏流萤的那一刻，一股刺麻感迅速从手腕传遍全身。下一瞬，眼前一黑，他已哄然倒在了苏流萤的面前。</p>
看着楼樾在自己面前倒下，苏流萤肝肠俱裂，竟是忘记自己这一刻的处境，绝望的将手伸向他……</p>
楼樾毫无征光的倒地，却是将殿内一众人人吓到。</p>
那些奉旨处置苏流萤的小太监怔在当场，不觉都松了手上的力道，而丽姝公主更是迭声的让人去唤太医。殿内一时却是混乱起来。</p>
而趁着一片混乱，煞白着脸的兰嬷嬷急步走到了慧成帝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递给慧成帝看，更是焦急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p>
接过了她手中的绣帕，慧成帝眸光微微一闪，身上的戾气却是瞬间收敛起来，神情也松懈下来。</p>
下一刻，他却是挥手让于仁他们住手，松开了苏流萤脖子上的白绫。</p>
从鬼门关活下来的苏流萤，顾不得脖子上火辣辣的勒伤，扑到倒地不起的楼樾身上，眼泪滚豆般的落下，全身抖个不停，窒痛的喉咙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p>
楼樾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倒地不醒？！</p>
不等苏流萤从慌乱悲痛中回过神来，‘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脸上。</p>
丽姝公主当着慧成帝与楼皇后的面打了苏流萤一巴掌，一把将她踢滚到一边，气骂道：“贱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水性杨花，一会的与驸马爷在一起，一会的又来勾搭世子爷……你这个贱人真是应该罪该万死！”</p>
说罢，丽姝回头眼泪巴巴的看向一脸冰霜的慧成帝，哭道：“父皇，你不是要说要处死这个贱婢么？怎么突然让他们停手了！”</p>
楼皇后心里也疑惑，不由随丽姝回头看向突然改变主间的慧成帝——</p>
明明他恨毒了苏流萤，而方才丽姝话里的那句‘水性扬花’更会勾起陛下心里最深的伤痛，可是……</p>
楼皇后看着眼前非但不生气，神色还松懈下来的慧成帝，心里百思不得其解。</p>
然而，下一瞬，楼皇后却是眼尖的看到了慧成帝手上的东西，顿时神色大变，一个趔趄，身子差点跌倒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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