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延迟一月，再加紧送货，到京时间打个偏差也不会耽搁几日。偏偏那一年，圣人却问了几回这批生丝，各部不想担责，担保的宋大人便成了出头椽子，圣人命天使去扬州催要生丝，训斥宋大人。不想，却查出了宋大人贪墨织造司购买生丝的官银，那批生丝根本就是一批劣品。而那场大火也是宋大人故意燃放了空船，目的就是为了逼贺家再无偿提供一批极品生丝。”</p>

裴洛意看着姑母渐渐凝重的脸，拨动念珠，道：“消息传回京城，圣人大怒，直接命天使就地处斩宋大人，之后圣旨下到扬州，宋家三代为奴，不许脱籍。”</p>

他微微一顿，声音微沉：“乃是少有的重罚。”</p>

裴洛意甚少一气说这么多的话，缓下来后，端起茶盏。</p>

长公主看着容静端止的侄子，在他放下茶盏时，道：“你以为的重罚，其实已是在京中与宋濂熟识的许多人各相奔走，在圣人跟前求情后的结果了。”</p>

“圣人当年，本是要将宋家满门抄斩。”</p>

裴洛意当年还在万佛寺养身，连外人都难见，京中之事也只能听玄影卫汇报，当时都只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对抗各方刺杀下毒谋害已是艰难，根本无暇顾及其他。</p>

没想到当年圣人竟会盛怒至此。</p>

蹙了蹙眉，道：“案卷记载，宋大人贪墨官银，五十万两。”</p>

五十万两，以往惯例，最多掳去官职，重一些或是流放。可圣人原本却想将宋家满门抄斩？</p>

刑律法典并非儿戏，生丝案被判得太过，一直被人刻意压着。</p>

长公主亦不愿叫裴洛意因为这桩旧案再次去触怒圣人，故而方才一直不愿轻易开口。</p>

听他这般仔细提及，就知这孩子已经查到不少了。</p>

略一思忖后，道：“你想问什么？”</p>

裴洛意拨动念珠，缓声道：“姑母与宋大人有旧故，这案子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又牵扯贺家，故而我想问问，姑母可知晓这案卷记载以外的细节？”</p>

长公主心下一动，看着裴洛意，有些无奈，“你这是已猜准了我知晓内幕，才故意来问？”</p>

不然怎会连当年他姑父打了宋大人的事儿都查出来了。</p>

裴洛意浅浅一笑：“侄儿保证不会乱来，请姑母告知。”</p>

长公主又喝了口茶，想了想，道：“我只能告诉你两桩。”</p>

裴洛意神色微凛，颔首。</p>

长公主朝门外看了眼，这才开口：“第一，当年天使，是安宁侯。”</p>

裴洛意眼神微冷，安宁侯正是沈默凌的亡父。</p>

“第二，那批生丝，是圣人特许，给当年刚进宫的莲蕊真人做仙衣所用。”</p>

裴洛意抬头！</p>

长公主看着他，道：“其它的，我也没法跟你说更多了。”</p>

裴洛意忽而想到某种可能，捻了捻手中念珠，声音微沉，“姑母，这桩案子，可有人提出疑虑？”</p>

长公主眼神微闪，片刻后，道：“苏无策当年坚持要查，之后便被任命风凉城主帅，无召不得回京。”</p>

猜测在心底愈发凝实。</p>

裴洛意道：“左右一位从一品大将的任命，沈家当年还没这个实力。”</p>

言下之意，圣人当年还不是如今这般糊涂。</p>

长公主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这两桩之间或许并无关联，不过，若是有关联，大郎，生丝案，你最好不要再查。”</p>

裴洛意脸色微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