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不回!”</p>
苏念惜真讨厌他这样无动于衷的冷漠,又往他怀里钻了钻,黏糊糊地说道:“我就想要抱抱!你要是不给抱,以后我就不理你了!”</p>
自打认出这姑娘以后,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恶意的、狡诈的,做作的,任性又不讲理的,却从未有过这般……娇娇弱弱的痴缠状。</p>
裴洛意忽而意识到什么。</p>
垂眸,越过发髻,看向她花月色的面庞,忽而抬手,以指背轻轻地碰了下。</p>
苏念惜没动,闭着眼问:“干嘛呀?”</p>
触手寒凉。</p>
束在他腰间的手很紧。</p>
裴洛意静默片刻后,低声问:“害怕么?”</p>
闭着的长睫疏忽一颤。</p>
小姑娘却没睁眼,也没说话。</p>
无声的反应,已是回答。</p>
裴洛意看着这个撒娇的小丫头,便是害怕,也只会用这种刻意做作的方式掩盖。像是不敢叫人瞧出她的脆弱。</p>
分明不久前,她还立于众目睽睽之前,坦然自若游刃有余之状。</p>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p>
一盘棋局,纵横纤陌,看似轻松,却是她殚精竭虑之果。</p>
偏偏她一个字也不说。</p>
若非今日他拦路,过了明日,谁又会知晓她此时的……不安?</p>
按着她肩背的手微抬,须臾,轻轻地拍了拍。</p>
“别怕。”</p>
那低醇的声音,熏入喉头。</p>
苏念惜忽而有点想念阿娘酿制的青梅酒。</p>
感受着后背上安抚的轻碰,笑了笑,将脸在这人的肩下轻轻蹭了蹭,软声道:“也并非是害怕。”</p>
裴洛意垂眸。</p>
苏念惜的声音有些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这话若是在旁处说也就罢了,可当着东宫太子的面,却已是大逆不道。</p>
这可是对皇权的不满。</p>
可裴洛意却没出声,只是按着她肩背的手,微微收紧。</p>
苏念惜弯了弯唇,又道:“权贵之人作恶,能受到的惩罚太少。一时苛责,转过眼来世事变迁,他们有庇佑还能活得好好的,可被害的那些人,又有几人能记得?”</p>
她又将裴洛意抱得紧了些,似是想寻个依靠又似是发泄一般气恼,声音却冷得厉害,“譬如玉真观一案,那些受害的女娘,若无人替她们出头,大人,你说,她们会落得什么下场?”</p>
裴洛意看着不远处浸泡在琉璃茶壶中模糊的卷叶,浮浮沉沉,无所定处,执壶之人随意倾倒,便能将它们冲往任何一处。</p>
比如沈默凌安排的杀人灭口,随意诋毁的状师,毁灭的证据,强改的证词。高高在上的权贵,想要毁去一个草芥之命,太过轻易。</p>
他垂下眸,淡缓道:“死无葬身之地。”</p>
“不错,死无葬身之地。”</p>
苏念惜靠着裴洛意,闻着他身上清雅的檀意,脑中却浮起上一世所见那一处比炼狱更可怕的魔窟,那些惨绝人寰的凌虐场景。</p>
轻声道:“所以,我便想让那些人皮禽兽们也尝尝,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痛苦,是什么样的。”</p>
“可要让他们走死路,最好的办法,不是将他们当作把柄要挟他们背后的家族,而是逼着家族主动将他们放弃。”</p>
她又往裴洛意怀里蹭了蹭,声音暗哑:“生存与累赘面前,没有人会选择后者。所以,这一局,我赢了。”</p>
赢了?</p>
赢了何人?</p>
裴洛意想到了沈默凌今日站在侧堂时几乎扭曲的脸。</p>
那么,这一局,你是要赢沈默凌?</p>
他再次垂眸看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的小姑娘。</p>
——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地对付沈默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