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的手搭在长形木桌上,双眼盯着那块造型漂亮的蛋糕。</p>
应树在喝咖啡,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吃,又要说长胖?”</p>
颜汐的喉管滑动了下,伸手拿了酸奶先喝了一口润喉。她低着头,道:“爸,不用顾虑我是怎么想的。你说吧,对她是什么感觉?”</p>
她,指的即是温阮,沈妆认定的应喃。</p>
颜汐知道,应树不提及温阮,是不想惹她生气的意思。她怀着身孕,前不久刚出院,他一直在克制着。</p>
可她需要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p>
应树深呼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咖啡,皱着眉头把被子放远了,低沉道:“咖啡不及茶叶。”</p>
颜汐:“……”</p>
应树偏头看了她一眼,开始道:“颜汐,我先问你一个问题。”</p>
颜汐抬眼看他。这样的对视着,她看到的是应树坦然中带着些探究的神情。就听他问道:“如果那天她没有冲出来破坏了你的婚礼。如果她没有让你跟霍瑨深之间生出矛盾,你对她的意见,还会那么大吗?”</p>
“你还会在看过那份鉴定报告后,坚持她不是喃喃吗?”</p>
颜汐的嘴唇微动了下,喉管再次滑动。她道:“爸,你想说,我对她有偏见,所以坚持不肯承认她?”</p>
应树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p>
颜汐张了张唇,侧过头去。她轻叹一声,道:“我承认,当我知道温阮的时候,我心里很不开心,我不想跟那样的人做姐妹。”</p>
“可我找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一个结果。而我这么多年的坚持,不想找一个冒牌货,让真正的亲人流落在外。”</p>
她停顿了下,再道:“我心里,是这么想的。”</p>
应树手头没有心仪的茶水,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认真的看着颜汐,道:“颜汐,我不能从这一眼上来辨别她是否是我失散的女儿。我不是超能力者,更没有火眼金睛。”</p>
颜汐望着应树,手指微微的蜷缩了起来:“可你是父亲,创造了我们的人。血脉感应,可以吗?”</p>
应树看着她急切的眼,深吸了一口气,道:“颜汐,我知道你想有一个跟你站在同一阵营的人。”</p>
“可是,沈妆怀了你们十个月,要说起感应,她不是更强烈?所以感应这种东西,是说不通的。”</p>
颜汐固执的别过了头,心里是失望的。</p>
沈妆根本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需要她做她的靠山。所以,沈妆的坚定在她这里根本就行不通。</p>
她勉强的扯了下唇角,很快又安慰自己,这种事情,哪里说得清楚,更何况温阮连鉴定报告都出了。</p>
应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感觉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更何况我只是远距离的见了一面。我需要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私下跟她接触。”</p>
“是,或者不是,都各占着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而她有鉴定报告,还有你母亲的认定,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你坚持说她不是,就要拿出那百分之一的证据。”</p>
“颜汐,你经历过了很多事情,应该知道,越是重要的事情,越需要耐心,寻找这百分之一的不是。”</p>
应树的劝解让颜汐心里好受了许多,她点点头:“嗯。”</p>
本来也只是带着应树来见见温阮,是她过于焦躁,情绪才会如此大起大落。</p>
短暂的休息过后,两人再回空山新雨。梅姐看到满满当当的东西,睁大了眼睛开始啰嗦:“这么多东西,还是男女双份的。哎哟,大老爷,您可真是疼人的。孩子才拇指这么大,您就买这么多。要是三天两头的买回来,这家里都能开商场了。”</p>
应树跟颜汐都在外头整理过情绪才进来,两人都笑眯眯的,满脸逛商场的喜悦。颜汐道:“先放去婴儿房吧,不要拆开包装,免得落灰。”</p>
空山新雨在还是图纸的时候,霍瑨深没考虑结婚的问题,只是一门心思的要找到温阮的下落。而等他认识了颜汐,再把她看成生命里唯一的女人,婴儿房的概念就在脑子里生成了。</p>
只是房子早就落成,霍瑨深腾出了一间最大的客房,打算改造一番,却不想颜汐先怀孕了。婴儿房还未来得及动工,得等霍瑨深回来亲自设计一番。</p>
梅姐来回了两趟,把买的衣服玩具都送入婴儿房。应树看了眼颜汐,把她带到一侧,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金花生坠子。</p>
颜汐一怔,看向应树:“爸,您什么时候买的?”</p>
应树的手指粗大,小小的金吊坠在他手指下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躺着三颗白玉,做成了白胖的花生模样。</p>
花生,在江城又叫长生果,寓意长生平安,很多小孩子都戴着辟邪保平安。</p>
应树道:“给你去买饮料的时候顺道买的。”</p>
一楼有金器珠宝店,应树知道当着颜汐的面,她是不会让他买的。</p>
颜汐收下金坠子,低低的道:“爸,我小时候的银手镯还在的。”</p>
当年出生的时候,应树没能回来,但知道自己妻子生了对双胞胎,托人送来了一对银镯子。那时候的工资普遍不高,能有一对银手镯已经不错了。颜汐跟姐姐一人带了一只,直到她六岁时才摘下。</p>
“对啊,手镯……”颜汐想到了什么,捏着花生坠子喃喃说了一句,眼前仿佛闪过一道亮光。</p>
当年姐姐被带走的时候,她们的银手镯还没摘下。</p>
可随即,她眼中的光又暗了下来。</p>
当年应喃被人贩子带走,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不知道有没有给摘下扔了。而且过去了那么久,温阮又是失忆过的人,她说什么都当不得真了。</p>
颜汐咬着唇瓣,却想到多了一条线索,她怎么就忘记了呢?</p>
如果温阮不是应喃,那么真正的应喃还流落在外的。假如那镯子还在,就可以通过镯子来相认。</p>
颜汐心中多了个主意,跑去楼上找她的百宝盒。</p>
应树看她神神叨叨的,跟着上去问道:“你找什么呢?”</p>
颜汐从保险箱内拿出她的百宝盒,第一层是她跟霍瑨深的结婚证,霍瑨深送给她的那颗硕大的钻石,第二层是她自己私藏的宝石藏品,第三层是她的房产证等不动产凭证。</p>
颜汐虽然位高权重,但她自己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大都花在了找人上面,别人都当她是女富豪,其实她的财产只是够她衣食无忧。</p>
应树看到颜汐拿出第三层东西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p>
盖在上面的东西被取出来,下面压着一个红色小布包。颜汐取出那布包,掀开来,里面是一只小小的变形了的银镯,极为简单的圆环形状,接口是两粒圆圆的搭扣。</p>
颜汐一直没能想起这只镯子,是因为在她六岁的时候,沈妆嫁入颜家前夕,她把她的这只镯子摘了下来,然后被沈妆保管了起来,一直到她出嫁,沈妆把这只镯子放在了她的嫁妆里,一起被送了回来。</p>
那时候颜汐忙着结婚事宜,还要忙工作,也就没有多留意,记起是自己小时候戴过的东西也就收了起来。</p>
沈妆很早就给颜汐备好了嫁妆,而等颜汐跟霍瑨深结婚时,她们母女的感情已经冷了下来。沈妆没有跟颜汐说什么话,自然一句也没提镯子以及颜汐的童年。</p>
那一段模糊到几乎不存在的记忆,也就被颜汐随着这变形了的镯子塞到了百宝盒的底层。</p>
应树看到那镯子,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送给女儿们的。他拿在手里端详着,眼眶微红。</p>
“我托人送给你们的……还在呢……”</p>
颜汐顺口道:“是啊,在呢,我差点忘了。”</p>
颜汐六岁那年,沈妆穿着红色的嫁衣,把她的手臂拉过来,错开搭扣,把镯子解开。</p>
小孩子顽皮,带了几年的银镯有些褪色了,也变形了。可对于小小的颜汐来说,这是她唯一的饰品,也是从小就陪伴着她的。</p>
小孩子见到镯子要被收走,急的哭了起来。</p>
颜汐闭着眼睛深挖回忆,还能模糊的翻出一段来。那时候,沈妆说:“妈妈就要嫁给颜叔叔了,明天开始他就是你的爸爸,你不能再戴着这个,戴上叔叔送给你的吧。”</p>
沈妆嫁给颜东临,颜汐也随之进入颜家,改了姓。颜家是大户人家,沈妆在里面低眉小心谨慎,颜汐更是不敢说错话,做错事。而银镯子是代表着她过去身份的,自然不能再戴着。</p>
颜汐捏着镯子,拿出手机拍了张几张照片,然后邮件发给她聘请的私家侦探,给了他更多的线索。</p>
她从来没有因为温阮成为了应喃而跟那位侦探结束了聘用关系。</p>
颜汐发完了邮件,转头看向应树,道:“其实,我要认证温阮到底是不是应喃,还有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再给她做一次鉴定,而且不被任何人知道。”</p>
“只是我现在没有理由去跟她见面,也就拿不到她的样本。”</p>
应树望着颜汐:“你是说,想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她的样本?”</p>
颜汐点头:“我本来可以找她的保镖做这件事,可那些人到底是霍瑨深的人,而且我也不清楚这些时间里,那些保镖跟温阮相处的如何。”</p>
人跟人之间相处久了,若温阮懂得收买人心的话,那些保镖就难说了。若他们向着她,颜汐是不能下手的。</p>
而温阮如今跟蔡晓玉走得近,蔡晓玉又擅长笼络人心,温阮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影响也说不定。端看沈妆一心一意的认定了她就是应喃,颜汐就不敢贸然行事。</p>
如今颜汐已然落在下风,不能轻举妄动。而以应树的身手,若他在跟温阮接触时,不知不觉的拿到温阮的样本是没有问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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