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盛坤拿手推了她一下肩膀，问：“听见没有？”</p>

秦烟闭着眼睛，含糊的应了声。他便起床，去卫生间洗了个快澡，末了换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p>

秦烟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叫了一声楼盛坤的名字。</p>

没有人回答她，她这才确认楼盛坤是真出去了。</p>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些晕乎乎的。</p>

下床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面躺着几只湿漉漉的套子和皱巴巴揉成一团的纸巾。</p>

那味道弥漫在卧室，还挺重的。</p>

秦烟叹了一口，暗道白日宣yin实在不好。</p>

她郁闷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起身将垃圾袋系好，拎到门口。</p>

她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里面响起流水的声音，她在里面倒腾了一会儿，才走了出来。她又走回卧室，打开衣柜，换了一身衣服，拎起门口的垃圾，也出了门。</p>

楼盛坤虽然做了那样的保证，但她是真的还没考虑好，心里也没有准备，实在不宜耽误时间。</p>

小区东门出去往左就有药店，秦烟挑了盒避孕药，回到家倒了杯水，立马就吃了一颗。</p>

不管会不会有万一，她自己得先防着。</p>

以后，她也得更严的让楼盛坤守住才行。</p>

而前往公司的楼盛坤，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p>

他在地下室停了车，坐电梯直上自己的楼层。</p>

周子励早就在办公室等候，看见他推门进来，立马从沙发上起身：“坤少。”</p>

楼盛坤摆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也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具体说说吧。”他往后靠着沙发，右腿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p>

周子励点了点头，坐下来，沉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周以来，我们一直派人监视着陆小冰住的房子。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发现。”</p>

楼盛坤沉吟着：“之前不是说搜房间，也没有新情况？”</p>

周子励又摇头：“都是很正常的生活物品，没有特别的东西。”</p>

“接着说。”楼盛坤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了点周子励。</p>

“医院我们也去问过，都说联系不到陆小冰，还说她旷工这么久，要开除她。”周子励缓了缓，接着道：“说来也奇怪，陆小冰在医院好像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后来，我就让电信公司的朋友帮了个忙，查她最近的通话记录。”</p>

“最近的一次是更改手机的套餐，记录很少，其他都是些网站的客服电话。”周子励垂着肩膀，语气有些低落。</p>

“然后，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事。今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有个在江边钓鱼的人发现了她的尸体。”他顿了顿，又说：“说来也巧，负责这件案子的是我在部队里的一个兄弟，他听说了我在查陆小冰，跟我透露了一两句。”</p>

楼盛坤听他说着，狠狠的吸了口烟。</p>

“若不是他告诉我，可能我们一直都不知道陆小冰早就死了。”</p>

楼盛坤手指磕了磕烟灰，抬眼问：“法医有鉴定出什么结果没有？自杀还是他杀？”</p>

周子励摇头，回道：“结果还没出来，这方面我会跟进的。”</p>

楼盛坤嗯了声，提出自己的猜测：“陆小冰这个人，跟秦烟完全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假？本身就很奇怪。”“若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自己工作出了纰漏，那她为什么又会消失？”楼盛坤挑了挑眉，看向周子励，继续道：“要么就是受人指使，双方的条件达不成一致……”</p>

“您是说她的死亡很有可能是他杀造成的？”周子励顺着他的话，反问道。</p>

楼盛坤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p>

周子励突然沉下脸，道：“坤少，我好像有点苗头了。”</p>

“你说。”楼盛坤应了声。</p>

“我刚才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周子励双手紧握成拳头，继续道：“在陆小冰的住所里，我们发现了一本存折……”</p>

楼盛坤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手指紧紧的掐着烟头。</p>

“根据我们在医院了解到的，陆小冰的工资并不高，生活也很节俭。从存折上来看，她每个月都会定期往存折里存三千块钱左右。”周子励捏了捏拳头，转道：“但是，九月二号那天存折上却有足足五万块钱入账。”</p>

九月二号，那天是他让小范去医院做鉴定的日子。</p>

楼盛坤眉头跳了下，他摁灭烟头，道：“这五万块钱很可疑，极有可能是对方给她的报酬。”</p>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子励点了点头，道：“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跟银行那边沟通，找一些线索。”</p>

楼盛坤突然道：“对了，这梁小冰，她家里人你查了没有？”</p>

“她是外地人，老家似乎是西南的一个偏远县城，她父母到现在都还没到警察局认领尸体。这方面，还没来得及查。”</p>

“你后续往这方向查查。”楼盛坤叮嘱道。周子励点点头，道：“坤少，那我就先去忙了？”</p>

楼盛坤嗯了声，摆摆手。</p>

人走后，楼盛坤又点了一支烟，独自沉默的抽着。</p>

他沉着脸，若有所思的吐出一口烟。</p>

眉心有些泛疼，他揉了揉。</p>

回到办公桌前，楼盛坤按下内线，叫齐哲进来。</p>

没两分钟，齐哲抱着一堆文件进来了。</p>

楼盛坤见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p>

齐哲摸了摸头，憨笑道：“坤总，这些文件都急等着您签字呢，下面的人天天的催。”</p>

他说着，将文件堆到楼盛坤面前。</p>

楼盛坤摇了摇头，拖出一份文件，一边低头看，一边问：“许淑芬最近有什么情况没有？”齐哲端正的立在一边，闻言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每天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在医院里溜达，跟人聊天。医生都说她可以出院了，她还非赖着不走。”</p>

楼盛坤抬眼看向他，挑了挑眉，没好气道：“别讲废话，说重点，她有见过什么人没有？”</p>

齐哲就道：“这还真的没有，我们的人每天都跟着她，她常见的都是医院里的几个老太太，没看到有陌生的面孔。”</p>

楼盛坤低下头继续看文件，而后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p>

“继续盯着吧。”他吩咐道。</p>

迟早会有人去找她的。</p>

齐哲点了点头，正要应声，身后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p>

他回头一看，见是楼立国，立马拘谨的躬身低头：“董事长。”楼立国微点了点头，咳了一声，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p>

齐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僵在那里。</p>

还是楼盛坤发话，说：“你先出去吧。”</p>

齐哲诶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门。</p>

宽敞的冷色调办公室，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偶尔楼盛坤翻动文件的声音和签字的沙沙声。</p>

楼盛坤头也没抬，开口道：“爸，您有什么事儿就说吧。”</p>

楼立国靠在沙发，拿背对着楼盛坤，好半晌后缓缓道：“你妈什么都跟我说了。”</p>

男人翻动文件的手指骤然停住，闻言哦了一声。</p>

“可可能找回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楼立国沉吟了一会儿，厚重的声音继续道：“只是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多年……”他叹了一口气，一时也有些怅然。</p>

“我妈让您来当说客的？”楼盛坤又签了一份文件，抬头看了楼立国的后脑勺一眼。</p>

楼立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你妈生病了，那天离开医院后，她回到家里，夜里十二点就开始发烧。高烧不止，胡言乱语，体温怎么都降不下来。饭也不吃，每天就盯着天花板发呆，整个人瘦了不少，你找时间回去看看她……”</p>

“您别跟我讲这些。”楼盛坤打断他，声音冷冰冰的。</p>

楼立国少于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跟他讲话，往常都是老爹训儿子，没有像今天这么低声下气过。</p>

尤其这混儿子还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楼立国被他打断，忍了忍上涌的火气，继续道：“她终究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即便她是犯了错，但她已经知道错了，你难道还不能原谅她？”楼盛坤却冷哼一声，道：“她若真知道错了，今天来这儿的就不是您了。”他顿了顿，克制着声音，“说到底，她就是拉不下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p>

“而且，就算她知道错了，也不该来找我，她应该去找向阿姨，找穆叔叔，最该找的是秦烟，而不是我！”</p>

他已经极力压制自己，但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扬高了声音。</p>

声音落下，余下的是更为沉寂的安静。</p>

楼盛坤胸口起伏着，尚未平复下来。</p>

良久，楼立国沉声开口：“她连床都起不来，你让她怎么去？”</p>

楼盛坤目光闪烁了一下，脸色冷硬。</p>

“我……”他开口，声音却哑住。</p>

“她不是没打算去，只是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楼立国僵直着脊背，冷声道：“你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对你的？而你，现在又是怎么对她的？”</p>

楼盛坤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笔，手背上的经络分明呈现异常的青色。</p>

“她最在乎你，所以想让你第一个知道她有多后悔，多内疚。”楼立国揉了一把脸，继续道：“她本来是要来找你的，被我拦住了，人站都站不稳，你让她怎么出来？”</p>

“给你打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她想来找你，又怕你嫌她烦。”楼立国突然笑了声，继续道：“她想找小范问问你吧，又怕小范告诉你，生怕你误会她在查你。”</p>

楼立国从沙发上站起身，转过身子，朝楼盛坤道：“她对你这个儿子，比对我还上心，你也该知足了。”</p>

“如果你听完这些，还是不打算回去看她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楼立国说完，抬脚要往门口走。“那秦烟呢？”楼盛坤突然开口。</p>

楼立国脚步骤然停住，转头看他。</p>

楼盛坤继续说：“如果秦烟不是可可，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吗？明明秦烟什么都没有做错，她的态度却那么尖酸那么冷漠不近人情，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他顿了顿，轻笑一声，看着楼立国问：“爸，如果奶奶当着您的面打扇妈巴掌，你会怎么样？”</p>

楼立国眼睛晃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道：“这个假设不成立，你奶奶不会做这样的事。”</p>

“只是假设，您都不愿面对？”楼盛坤挑了挑眉，扬声问。</p>

“不是不愿面对，而是这种无谓的假设没有意义。”楼立国叹声道。</p>

“真是可笑……”楼盛坤冷冷的勾起嘴角。</p>

楼立国垂着肩膀，缓声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是为什么，你可以自己去找她，她应该会告诉你答案。”</p>

话落，他出了办公室。</p>

楼盛坤手里攥着笔，掌心生生被留下印子。</p>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p>

说到底，还是想骗他回家。</p>

他重新抓回笔，静下心来工作。</p>

偏偏有人要让他闹心，电话追了过来。</p>

他拿起来看，是老宅的座机。</p>

楼盛坤没耐心的接起，语气凶巴巴的：“别再给我打电话了！”</p>

说完，立马就挂断了。</p>

对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p>

楼家老宅，一楼的客厅里。</p>

盛英来陷在沙发里，腿上搭着毯子，她目光期待的看向旁边举着电话的方嫂。“怎么样？盛坤他说了什么？”盛英来仰起头，声音虚弱无力的问。</p>

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嘴咳嗽不止。</p>

方嫂握着听筒，见她咳得厉害，急忙放下。</p>

她走过去，将水杯递给盛英来。</p>

盛英来摆了摆手，挥开。</p>

她抿了抿嘴唇，忍住喉咙里干涩的疼痛，再次问方嫂：“他说什么了？”</p>

方嫂不忍心见她这样，只好道：“坤少爷说，他这会儿工作好忙，不方便接电话。”</p>

盛英来叹了一声气，摇头道：“你别骗我了，你那表情根本不像是听到这些话，他骂你了吧？”</p>

方嫂摇头，皱着眉道：“没有……”</p>

只不过语气好凶巴巴，吓了她一跳。</p>

盛英来看她那表情，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p>

看来，他到现在还是很讨厌她这个母亲。</p>

“太太，别伤心了，先吃药吧。”方嫂端起桌上的晾着的中药，朝盛英来道。</p>

盛英来的咳嗽一直不见好，先前家庭医生开了西药，吃了三天后却咳得比以前还厉害。楼立国便做主让一位中医的老大夫帮盛英来看了看，后来就开了七天的中药。</p>

中药已经事先熬制好，真空包装成一袋袋的。</p>

一天三次，早中晚都要喝。</p>

中药向来都很苦，盛英来忍着喝了三天，虽然咳嗽有缓解，但依然有些严重。</p>

后来她便有些懈怠，不愿再喝这种苦得不行的药。</p>

盛英来见她端着药递过来，转过身拒绝道：“我不想喝。”“不喝怎么能行？”方嫂皱了皱眉，坚持道：“喝了好得快，你不是想见坤少爷么？早点好，可以早点去啊。”</p>

“……”盛英来听她说着，心里起了动摇。</p>

“母子俩哪来的隔夜仇，坐下来好好说，太太有错就好好承认道歉，说明白了，坤少爷还是会跟你亲热的好儿子。”方嫂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向来都是做这母子的中间调和人的身份，眼下自然也要劝说。</p>

盛英来被她这样念，也不恼。</p>

方嫂是她母亲老家那边的人，比她大个五岁，现在五十七，到现在也没结婚，偶尔会像她母亲一样有些严厉的说教她。</p>

但更多的是，像好姐妹一样包容她。</p>

盛英来听着，虚弱道：“要是我道歉，他会原谅我吗？”</p>

“少爷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过了这一阵，太太好好跟他讲，他肯定会听的。”方嫂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这样就能尽快去见少爷。”</p>

盛英来被她说动，垂着头嗯了声，接过她手上的药碗，闷着一口气悉数喝得干干净净。</p>

下午五点，楼盛坤处理完一半齐哲抱来的文件，又开了个会。</p>

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楼盛坤抬手看了看时间，齐哲跟在他身后。</p>

他不经意抬头，见楚嘉琪工位上空荡荡的。</p>

“人呢？”楼盛坤挑眉问。</p>

齐哲就笑：“我正要跟您报告来着，这大小姐没等我们叫她走，自己倒先提离职了，就昨天的事儿。”</p>

楼盛坤点点头，推门进了办公室。</p>

啪地一声，门在齐哲的面前关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回助理室。</p>

楼盛坤靠在沙发里，烦躁的扯了扯领带。</p>

他沉着脸，揉了揉眉心。</p>

半晌后，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出门下了地下室。</p>

小范今天请假了，他只能自己开车。</p>

楼立国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绕，他转了方向盘，往老宅的那条路开去。</p>

四十分钟的车程，楼盛坤开车到了入口，别墅小区的保安认识他的车牌，主动升起道闸。</p>

入口距离老宅只有一百多米，楼盛坤握住方向盘，看着前方不远的宅子，却注意到在他家门口立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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