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楚子航低声道了句,但嘴角又勾起难看的笑容,「但我并不讨厌。」
巫神部落此时已经骚乱了起来,男女老少都惊慌失措,那可是蚁狮族族长,洪荒大陆南境边缘最强的生灵,竟然要来对人族的最大聚集地进行屠杀了吗?
人们慌乱的聚集,都想上李天禄拿出来的一艘木船,可最后人们又不互相退让了。
「天禄呦,嫩带住娃儿们跑吧,俺都不走了啊。」一位老人退出人群,喊道,随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只想送十岁以下的孩子们上船。
「天禄哥哥,你不是老说,咱们巫神部落会慢慢强大,有一天就不用怕蚁狮族了吗?」
一个孩子上船后,天真的问道。
「是啊,天禄哥哥,你不知总说,你是要成为人王的男人,将来会一统南境,重振人族威名吗?我们为什么要跑呢?」
一个小女孩儿不解的问道。
显然,李天禄在巫神部落内声望很高,尤其得到孩子们的欢迎,因为他经常跟孩子们吹牛逼,讲山外的故事。
又一个孩子哭着被家人送上船,他大哭道:「俺不要跟阿爹阿娘分开,俺跑了,嫩都会死
的,再也见不到了。」
现场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哭声,父母们含泪跟孩子告别,也有冷静的老人催促,「动作快点子喽,别让天禄这孩儿也落这儿啦。」
「咱们巫神部落只要还有种儿,那都能再繁盛起来,总有一日会找回上古的荣耀,天禄祭祀,快带着娃儿们走吧,晚了来不及了。」
有年迈的部落长老喊道,这只是巫神部落中央聚集地的景象。
然而更外围的人们,即便接到了李天禄的通知,也无力赶到中心区域上船,他们也知道李天禄带不走多少人,于是只能和家人们抱在一起,等待着死亡降临。
但无论人们是哭是笑,是感慨是咒骂,都没有人去埋怨大酋长。
众人知道今天是交付人头税的日子,但大酋长今天没有选人,很多人就已经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
如今果然开战了,即便结局是他们会迎来死亡,但很多人却莫名的放松了。
比起等待着自己、或是亲人不知那一日会被选中作为人头税送给蚁狮族,也许站着和家人死在一起会更好。
李天禄看着巫神部落内的众生百态,也不禁在漫长的生命历程中少有湿了眼角,「为什么不怨大酋长,为什么不怨我啊!明明是我们搞砸了!」
他大声咆哮,像是在质问众人,又像是在质问自己,最后声音变得无力,「说什么要站着死,跪着活有什么不好!?活着永远比死了强,活着才有希望!」
一位巫神部落的老人,满头白发,此时颤巍巍的爬着梯子,来到房顶,坐在那里遥望了一眼远方的夕阳,「天禄啊,在这样的世界,人族真的有希望吗?我们只是草芥啊,老头子我想了很多年,也不知道是先祖大人们做错了什么,才要让我们遭受如此惩罚……」
他感慨的道:「我们在最贫瘠的土地上,被销毁了一切传承之法,与天斗与自然斗,还要迎接万族的蹂躏,大家做梦做了不知多少年,可也没见到上古荣光的再现,与其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寂静,也许在落日的余辉中安眠会是个好结果。」
是的,这些年巫神部落过的太苦了,洪荒大陆上其他的小聚集地也同样凄惨,被当做奴隶牲畜,各族的口粮,或是如蝼蚁一般戏耍玩弄,最后再一脚踩死。
巫神部落的人们勉强能够生活,可孩子得不到良好的教育,人们没了修行之法,全靠自身摸索,每年死于饥饿的人都有上万人,远远超出那所谓的人头税。
他们等的是上古的荣光吗,等的是上古的真相答案吗?也许都不是,只是想要在平静的日常中,有一口饱饭吃,能够尽情享受春日的阳光,而不用担心被突然路过的强者一脚踩死。
这是很朴实的愿望,却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中无法实现,只因为他们先祖犯下了大罪,他们就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吗?
「来了!我慢了吗!?」
李天禄猛然转头,因为他感受远方有一阵强大的气息盖压而来,吞天噬地,让整片山谷的上方都暗了下来。
他立即运转宝船,想要带众人穿梭离开,却发现这片天地都被一股无形的气机给锁定了。
漫天黄沙刮起,带走了山谷内的水分,树木在枯竭,人们颤栗不已,有人向天颤抖的伸出手,不知在渴求谁的原谅。
「卑贱的人族,胆敢用巫术咒杀吾亿万子孙,便已尔等鲜血,洗刷尔等罪孽吧。」
在那漫天黄沙的背后,有遮天蔽日的阴影,蚁狮族长的声音传遍亿万里山河,带着威严的暴怒。
楚子航自帐篷内走出,在这庞大的气势下,面色依旧平静,挥手间庇佑了一方土地,让人们不受黄沙侵蚀。
「哦?巫神酋长,竟也到了这等境界吧,也难怪可用巫
术咒杀吾之子孙。」
黄沙后的身影开口道,「若你在隐忍一个纪元,或许真有希望翻身,可惜你沉不住气,今日便伏诛吧。」
李天禄慌忙的带着孩子们启航,想要逃向远方。而在房顶上的老人则是眼中含着热泪,手持一壶老酒,颤巍巍的喝了一口,道:「若万族弃之,若天地弃之,自有何难弃?」
他疯癫的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不若归于尘土,了却一族宿命。「如我不弃呢?」
就在此时,天地间有一道男声响起,用的是人族的古语。
「谁!?」
蚁狮族长惊呼,因为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有强者到来。
那声音的主人并未回复他,只是漆黑的刀光闪灭,漫天黄沙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