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向然之原本只当乐子一听,毕竟他也知道杨同这厮的秉性。可当他听到何家那位泗阴太守时,便眉目皱起,似有不爽利的事情。
陈迹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酒杯问道:“兄长知道这位何府君?”
“何止知道,就前些时日,家中还有书信传于我,说是有些事情,希望我能从中斡旋。”
“不知小弟能否一听?”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言痕你是知道的,我向家乃是钟县世家之首,势力不小,前番泗阴被我军拿下时,族中便捐献了许多钱粮安定黎庶。
原本以为这便好了,谁知那位何府君上任后,为了作出政绩,先是花大笔钱粮招募一万新卒作郡兵,又置办了刀枪武备。
这时府库中原本要安民的钱粮便不够了,他就打着为朝廷分忧的旗号,让各地世家豪强出钱出粮。
本来想着都是为朝廷,为摄政做事,给他些又有何妨。谁知这厮胃口越来越大,索要的钱粮越来越多。
可你也知道,原本泗阴便历经战乱,各地世家先后被李文,张和以及我军都搜刮了不少钱粮,许多世家更是因此没落,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
加之泗阴多山,平原极少,本就不比其余几郡富庶。要是再想拿出钱粮,谈何容易。我等家族都是族人丁口无数,自己尚且要吃饭呢,哪里有多的给他。
随后那厮便以不听朝廷政令为由,带着一万郡兵抄没了几个中小世家,又是分而击之,他们无有招架之力,便被灭族了。
因此我等世家才知晓,这厮先花钱粮招募操练郡兵,便是等着今日。后来临近年关,这厮进京朝贺述职,事情便暂时搁置了。
可等到年后回去,怕是又要旧事重提,索要无度了。因此,家父写书信与某,让我与他说项,放过向家。至于其他世家,便只得听天由命了。”
向然之说罢,拿起酒杯一口饮下,随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别看他现在风光,整个向家因为他,都隐隐有了泗阴世家之首的风范。
可他都知道,泗阴作为降郡,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在赵正手下的元老和明阳郡的世家。更何况陈迹从军中离职,他没了依靠,处境更是不妙。
所以他现在不说如履薄冰,却也是谨慎再谨慎。这也是泗阴世家面对那何府君,如此畏缩的原因。
要是搁在以前,早他娘的各家联合起来,将这厮千刀万剐了。可现在不成了,泗阴郡,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就算他们能弄死这厮,也会很快被赵正派军镇压。现在禁卫军没有钱粮干大仗,但是这种镇压抄家的活计,还是轻轻松松的。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全盛的泗阴,而是早已半残的大小世家。就算联合起来,也不够禁卫军一口吃的。
“不想既然还有如此污龊,实在可恨。兄长怎得不早与我说,小弟虽已从军中退下,但依然有得权柄,且还有赵少君在,说项一二,不是难事。”
他们现在许多亲近人,依旧称赵治为少君。因为赵正对于他们整个统治集团,乃是实打实的主君,赵治自然就是少君了。
“这不是怕麻烦到你。这里无有别人,我便直说了。你现在处境尴尬,身兼数职,若是平白树敌,又是何耀这样的摄政心腹,难免会受到波及。
若是就此丢了一些官职,那某可就无缘再见你了。”
“兄长说得哪里话。小弟的处境自己知道,就算没有旁的原因,这刑部和大理寺,也是无法长久把持的。”
陈迹说到这里,眼睛转了转。他突然想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他尽早丢到一个衙门,又能在泗阴郡里收拢些势力。
若是能干掉何耀,泗阴大小世家,必定要承他的人情。而这,就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不过他不是御史大夫,不好随意弹劾,要拿出证据来,就挺麻烦。好在现下刑部和大理寺都在他手里,可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最重要的是,还能顺便帮杨同那厮一把。何家没落,张老头失心疯了才会继续贴上去。
这是刑部和大理寺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大案要案,涉及摄政心腹,一郡太守,要好好斟酌斟酌。
多么优秀负责的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啊,都会给自家衙门主动找业绩了。
“言痕,你在想什么呢?”
见陈迹迟迟不说话,向然之疑惑道。
“哦,没什么,就是想着帮兄长说项此事。”
“言痕客气了。大不了某与那厮斡旋一二,不必连累你了。总归某是朝廷的将领,亲封的子爵,他总要给点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