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年纪后，要么筹够钱为自己赎身，从此恢复自由身，要么就退至二线，从事后勤工作，专门为店内的年轻游女们服务。</p>
身为店内的头牌之一，她早就赚到足以为自己赎身的钱。</p>
不过，她虽为自己赎了身，但并未就此离开吉原，而是转职为专门负责监督、培养游女的遣手，继续留在吉原，同时继续为法诛组收集情报。</p>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p>
自己已从如花似玉的美人，变为如今这副人老珠黄的模样。</p>
法诛组却还是那个法诛组。</p>
幕府依然是那个幕府。</p>
这么多年了，他们为倒幕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全部以失败告终。</p>
老人们纷纷死亡、退出……不知不觉间，玉藻前竟成了组织内资历最老的人。</p>
“打倒幕府”……似乎永远是一个未竞的梦。</p>
玉藻前不由心想着：</p>
——法诛组的历史，大概就到今日了……</p>
渐渐的，她缓缓回过神来。</p>
举目望去，四周已是空空如也。</p>
人都走光了。</p>
那些声称“恕不奉陪”的人，跑了个干干净净。</p>
那些劝人别走、斥对方为“懦夫”的人，大概是见大多数人都走了，也没了再坚持下去的底气，于是也跑了个精光。</p>
延续了近半个世纪的结社，竟迎来这样悲凉的结局……</p>
——也罢……就这样吧……</p>
一次接一次的失败，已彻底耗尽玉藻前的心力。</p>
此时此刻，她感觉不到任何悲喜。</p>
她神情麻布、动作僵硬地站起身，像极了泥塑木雕。</p>
接下来该去哪儿？</p>
我还能去哪儿？</p>
我之后要怎么活着？</p>
正当她默默思考这些沉重问题时——</p>
“好！这个地方不错！就以此地作为我们东山再起的根据地吧！”</p>
突如其来的年轻声音，使她不禁一怔。</p>
她机械地转过脑袋，循声望去——只见一名20岁上下的年轻人昂首挺立，两手叉腰，踌躇满志地看着脚下的空地。</p>
不丑不帅，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此人由里到外都散发出“普通”的气息。</p>
玉藻前认得这个年轻人，他前不久才加入法诛组，出于资历尚浅的缘故，她不记得其名字。</p>
“……你怎么不走？”</p>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玉藻前忍不住出声问道。</p>
年轻人朝她看来，挑了下眉：</p>
“咦？婆婆，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p>
因为资历很老，所以玉藻前在组织内常被尊称为“婆婆”。</p>
这时，玉藻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年轻人的旁边跟着一个小孩……更正，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小孩。</p>
这小孩约莫3、4岁，面无表情地站在年轻人的身边，其神态显出异样的成熟，丝毫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小孩会有的模样。</p>
值得一提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从长相来看，应该是女婴。</p>
婴儿的身上盖有一件雨衣，也不知是她心大还是怎么回事，竟在风雨中沉沉睡着，丝毫不为外部环境所影响。</p>
年轻人注意到了玉藻前的视线，微笑道：</p>
“这俩孩子是前不久收养的。”</p>
“哥哥是个先天失聪的聋子兼哑巴，妹妹还是襁褓之婴。”</p>
“我看他们可怜，就收养他们了。”</p>
说罢，他亲昵地抬起大手，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p>
这对兄妹如何，玉藻前暂不关心。</p>
她现在只关注一件事情：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还待在这儿？</p>
“你怎么不走？”</p>
玉藻前将方才的问题又重述了一遍，接着补充道：</p>
“没看见队伍已经散了吗？”</p>
面对玉藻前的质问，年轻人的反应相当淡定。</p>
只见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面露乐观的笑容：</p>
“虽说队伍散了，但我们还没死，不是吗？”</p>
“既然鼻下仍有三寸气在，那我们就还有重振旗鼓的机会！”</p>
“婆婆，你瞧，此处山清水秀，最重要的是位置偏僻，不容易让官府发现，实乃建立根据地的好地啊！”</p>
“我决定了，就在这儿重建法诛组！”</p>
“反正也是重建，那就顺便改个名字吧。”</p>
“从今往后，‘法诛组’改名为‘法诛党’！”</p>
“这名儿不仅威武，而且更能彰显我们的结社性质。”</p>
玉藻前呆呆地看着年轻人，一脸呆愣。</p>
少顷，她轻蹙眉头，口吻不悦：</p>
“你自顾自地瞎说什么呢？”</p>
“又是建立根据地，又是改名……你以为你是法诛组的领袖吗？”</p>
年轻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p>
“婆婆，如你所见。”</p>
他指了指脚下的空荡荡的地面。</p>
“队伍已经散了，不是吗？”</p>
“法诛组仅剩的成员，只有你我。”</p>
“婆婆你虽是资历极深的老人，但并不适合做领袖。”</p>
“既如此，由我来成为法诛组的新领袖，合情合理！”</p>
玉藻前用力眨巴眼睛，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愕情绪。</p>
这人的种种举止告诉玉藻前：他并非在说笑，他是认真的！</p>
“……够了，别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p>
玉藻前低下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沉声道：</p>
“即使重建了法诛组，又能如何？”</p>
“自我加入法诛组以来，已有二十年的光阴。”</p>
“这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失败。”</p>
“败了一次又一次……几乎看不见成功的迹象。”</p>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离开吧，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p>
玉藻前刚一语毕，年轻人就像是应激似的，高声重复她刚刚说出的一个字眼。</p>
“‘活着’？”</p>
霎时，年轻人的神情骤变。</p>
那乐观的笑容消失了，面部线条变得扭曲、狰狞。</p>
“我之所以投奔法诛组，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啊！”</p>
说罢，在激动情绪的影响下，他胸膛急促起伏，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p>
听着对方的咆哮，玉藻前似有所感，身子轻颤了几下。</p>
约莫半分钟后，年轻人长舒一口气，面部神态恢复正常。</p>
“婆婆，我呀，在决定对抗幕府、实现理想的时候，我已抱定必死的意志。”</p>
“我连死都不怕，又何惧败北？”</p>
玉藻前听罢，缓缓扬起视线，呆呆地看着年轻人。</p>
之后的事情，她已记不清了。</p>
只记得从那天起，“法诛组”正式更名为“法诛党”。</p>
同样是从那天起，她开始追随、侍奉这位年轻人，成为对方的第一位部下。</p>
……</p>
……</p>
“婆婆……婆婆……！婆婆！”</p>
玉藻前感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p>
梦境破碎，意识苏醒。</p>
她慢慢睁开双眼……未见人，先见肚子。</p>
八岐大蛇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微笑着站在她身边。</p>
“婆婆，要睡觉的话，最好去床上睡，你这样子很容易得腰病的，一大把年纪了，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p>
他说着扬了下眉，然后满面好奇地盯着对方的脸。</p>
“嗯？婆婆，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做啥好梦了？”</p>
玉藻前莞尔一笑：</p>
“没什么，就只是梦到咱俩的些许往事而已。”</p>
“哦？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p>
“别了，说出来怪羞人的。”</p>
说到这儿，玉藻前像是想起了什么，朝八岐大蛇投去感慨万千的目光。</p>
“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大蛇，我们这一回儿可一定要成功啊。”</p>
明明对方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内容，但八岐大蛇还是迅速领悟其意思，坦然笑道：</p>
“嗯，一定能成功的！这一回儿，定要让江户幕府灭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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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借着开新卷的名义，请一天假的，但豹豹子成功凭借惊人的毅力，克服了惰性！豹豹子太厉害啦！（豹嗨.jpg）</p>
PS：虽然本书时有提及江户时代的黑暗，但所涉及的内容只不过是冰山一角。</p>
某文献曾这么写道：有一段时间，江户时代的总人口陷入停滞，既不下跌也不增涨。因为生活太苦了，所以常常有百姓溺死刚出生的婴儿。</p>
(/50301/50301117/815718558.htm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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