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不重要。孩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养父拜托我收你为徒，你愿意跟我走吗？”</p>
“啊啊？收我为徒？你吗？”</p>
“怎么？你不愿意吗？”</p>
“我才不要！我要跟着父亲修炼！”</p>
“孩子，即使我不明说，你也应该清楚，义朝他……时日无多了。”</p>
“……”</p>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生老病死乃世界常理，对于亲友的逝去，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坦然接受。”</p>
“……老头，父亲他真的让你收我为徒吗？”</p>
“你若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向他确认。”</p>
“既然师傅拜托你来收我为徒，那你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吧？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看我是孩童就小瞧我，我可是很强的哦，寻常人等可没资格当我师傅。”</p>
“哈，原来你是质疑我的实力啊。”</p>
“那当然，我可不愿见自己的师傅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糟老头。”</p>
“既然这样……那我就现场露一手来给你看看吧。我尊重你的意愿，在见识我的剑法后，你若还是不愿认我为师傅，大可转身离去，不必再理会我。”</p>
说罢，他沉低腰身，左手握鞘，右手握柄，缓缓摆出居合架势——</p>
……</p>
至此，当年初见师傅的这一幕幕景象，终止在他拔刀出鞘的那一刹。</p>
填满视野、使天上阳光都为之黯淡的那一抹璀璨刀芒，深深映在般若的眼中，刻入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p>
——这就是一切的起点啊……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p>
一念至此，其颊间的怀念之色更浓郁了几分。</p>
师傅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吧，他当年为了展示实力而挥出的那一刀，究竟对我产生了何等巨大的影响。</p>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强的老人。</p>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强、这么……美丽的斩击。</p>
那一天，我初次见识了世界的宽广。</p>
那一天，继“成为千年无双”之后，我有了全新的目标。</p>
我努力修炼，一心想着变强，甚至不惜叛出师门，与师傅决裂，加入恶名昭著的法诛党，究竟都是为了什么？</p>
是我渴求毗卢遮那这把刀？</p>
不对！</p>
毗卢遮那虽是绝世好刀，但长曾祢虎彻、初代忠吉、初代国包等“最上大业物”的品质，丝毫不输它。</p>
区区一把刀，根本不值得我为它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p>
是我贪恋“师门掌门人”的名分吗？</p>
不对！</p>
我连山田浅右卫门家族的家主之位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一个只有我一个徒弟的师门？</p>
是我想要成为“千年无双”吗？</p>
不对！</p>
若是想要成为“千年无双”，我又何必在意师傅的评价，大可勇敢地走自己的夜路。</p>
毗卢遮那、师傅的衣钵……它们只不过是一个象征罢了。</p>
它们是师傅的象征，“流光八幡”的象征。</p>
师傅，我竭尽全力地修炼，不惜让你伤心、难过，也想亲耳听见你对我的认可，只不过是想要……想要……</p>
想要成为你而已。</p>
……</p>
……</p>
般若感觉时间过去良久。</p>
实质上，从眼前浮现走马灯起，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p>
这时，他忽然感到身边光线一暗。</p>
他艰难地睁开双目，定睛去瞧——一道无比熟悉的苍老身影，赫然闯入其眼帘。</p>
尽管体内气力飞速流失，连振动声带的余力都没有了，但他还是艰难地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p>
“师傅……”</p>
桐生老板跪坐在他身旁，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p>
碍于背光的影响，他看不清师傅刻下的面部神情，只能瞧见漆黑的阴影。</p>
在生命即将逝去的刻下，我还有什么遗言呢？</p>
事到如今，我还能对师傅说些什么呢？</p>
种种想法从其脑海中窜过。</p>
最终，他的嘴唇自然而然地翕动起来：</p>
“师傅……我还有机会……像小时候那样……和你一起去抓蝉吗……？”</p>
“……”</p>
这一刻，桐生老板的腰杆像是失去了支撑，颓然地弯成弓状，脑袋随之垂在胸前。</p>
“……般若……不，克己，若有来生的话，我们再做一回师徒吧。”</p>
“……”</p>
“克己？”</p>
桐生老板伸出手，轻轻触碰克己的身体。</p>
“……”</p>
“……”</p>
长久的沉默，既是桐生老板的不语，也是克己的永眠。</p>
青登缓步上前，静静地站在桐生老板的身旁。</p>
“……橘君，克己他有听见我刚才的话吗？”</p>
青登轻轻颔首：</p>
“嗯，他肯定听见了。你瞧，他已安然地闭上双目。”</p>
桐生老板闻言，循声去看——克己阖上双目，神情平静。</p>
“这样啊……那就好。”</p>
说罢，桐生老板以手撑地，试图起身。</p>
可当刚直起腰，就像是机器人断电一样，直挺挺地往地面倒去。</p>
青登见状，立即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桐生老板。</p>
可就在这时，强烈的眩晕感袭上青登的大脑。</p>
青登眼中的奇异光芒早在刚才就消失了。</p>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无我境界”的效果解除后所带来的副作用。</p>
据桐生老板所述，“无我境界”会对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p>
当该状态解除后，将会承受难以言喻的疲惫感……青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p>
占据整个大脑的眩晕感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反而还有愈发强烈之势。</p>
兴许是因为初次进入“无我境界”，身体远远没有习惯，所以青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这并非夸张的形容，而是写实的描写。</p>
他已许久没有试过累到昏倒。</p>
不消片刻，他的脚步开始打晃，随后连同正搀扶着的桐生老板一起往地面倒去。</p>
再看桐生老板——身体的疲倦，外加上强烈的精神冲击，他已经先青登一步昏死过去。</p>
在即将倒地时，青登榨尽体内残存的气力，勉勉强强地作了个受身，不让自己和桐生老板因倒地而受到伤害。</p>
青登强打精神，甚至不惜用牙齿去咬舌尖，却还是无济于事。</p>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自眼角处冒出的黑暗逐渐覆盖视野。</p>
——该死……至少也等我把桐生老板送到安全的地方吧……</p>
正当青登在心中这般抱怨时……异变突起。</p>
他陡然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枝上一跃而下，然后不紧不慢地朝他和桐生老板走来。</p>
——是谁？</p>
青登这般想着，奋力扬起视线。</p>
来者的个子不矮，约莫有1米7，穿着浅葱色羽织，只不过颜色要比新选组的制服浅得多，袖口处也没有绣有山纹，就只是一件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纯色羽织。</p>
此人身上最瞩目的地方，莫过于他脸上戴着的面具——红色的天狗面具。</p>
望着此人，青登陡然回想起古牧先生跟他讲过的那则故事。</p>
“京都……天狗……？”</p>
青登以最后的力气，轻声呢喃出这一名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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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虽然本书没有明确细写，但在加入法诛党后，般若为组织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桐生老板说他误入歧途，并非夸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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