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齐裹着臃肿的睡袋，像死尸一样重重倒下去，身体和地面相撞发出一阵闷闷的声响：“终于能睡觉了，累死我了！”</p>

凌舒止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半盆清水，一点一点抹着鬓边，手腕，脖颈沾彻的灰尘。</p>

慕莞齐眼神很是复杂：“你每次去打仗，都是这样的吗？”</p>

“哪样？”</p>

慕莞齐盯着那盆水，说：“洗手洗脸，还是用这么干净的水。”</p>

凌舒止挑了挑眉：“怎么，你平时不洗？”</p>

“我洗。”慕莞齐说：“我平时去河里洗。”</p>

“不过今天没找到河，所以就没洗。”</p>

许是凌舒止嫌弃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慕莞齐不由得皱了皱眉，为自己正名：</p>

“出征在外，哪里有那么方便。你们这些王子皇孙自小锦衣玉食，哪知带兵不易，民生艰难。最苦最累的时候，我整整二十天没洗脸，没换衣服，在泥地里打滚，在密林里穿梭，身上被蛰的全是包，脚上磨出水泡，生了冻疮。军营最是艰苦，有饭吃，有地儿睡，就很不错了，哪里顾得上男女大防，顾得上哪天的脸洗没洗干净。”</p>

慕莞齐滔滔不绝说着，忽然见凌舒止擦净了手，两手翻转，就要把水倒掉。</p>

她一声大喝：“慢！”</p>

在凌舒止匪夷所思的目光下，她吭哧吭哧从睡袋里爬出来，一脸心疼的接过盆：</p>

“这么干净的水，洗一次就倒了，你们这些王子皇孙真是......唉，算了。”</p>

她袖子一撸：“正好我今天还没洗，给我洗吧。”</p>

凌舒止蹙眉：“这水我用过。”</p>

慕莞齐的手已经放进水中，勒了一天缰绳的手又红又肿，泡在水里是滋润凉爽的舒适。</p>

“用过就用过，你又不脏。”</p>

.....</p>

凌舒止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不嫌弃自己。</p>

他无言坐下，见着身前几寸远的慕莞齐洗完了手，又开始洗脸。</p>

漾漾的清水，带着他的体温，又汩汩流经她的手背与手心。水原本是凉的，被这样洗着洗着，却竟莫名显出几分灼热来。</p>

慕莞齐忽然捧起一瓢水，把脸深深埋了进去，似是在嗅闻，又似单纯只是想洗个脸。</p>

正当凌舒止被这一举动弄得有些疑惑的时候，她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用的什么香料，怎么水里这么香？”</p>

夜渐渐静了下来，四处静谧无声，逼仄的帐篷里，两人几乎呼吸可闻。</p>

这句听起来似乎有些旖旎的言语，却并未在这狭小空间里激起半分朦胧情思。</p>

凌舒止说：“两心绵发作时，可缓解疼痛的香。”</p>

“哦。”</p>

慕莞齐浅浅应了一声，把剩下的水端端正正放在架子上，还专门蒙了一层布。</p>

在凌舒止询问的眼神下，她说：“留着，明早还能洗。”</p>

夜深了，夜越来越深。整个营帐都陷入了寂静。</p>

临近塞北的风，夜里已隐隐有着侵入骨髓的冷寒。慕莞齐睡得迷迷糊糊，只一个劲儿叫着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