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帖式记录完奶娘招供之事后,便将审讯簿子交给了主事。所以弘历等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审讯簿子给等到。小余儿方才也只是听人说了个大概,并未弄清楚缘由,眼下见审讯簿子被拿来了,自是凑着脑袋去看。</p>
“这陆德才和王元在哪儿?”弘历翻了翻,里面只将奶娘招供之事记了个清楚,与他听说的无多大出入。他看到审讯奶娘的那两个人名后,便问了一声。</p>
“咦?”小余儿听到陆德才的名字后,疑惑了一声。</p>
鉴于他是景仁宫派来的,所以弘历并没有不耐,只瞥了他一眼:“怎么?有何不对?你识字?”</p>
宫里头的太监与宫女都不许识字,所以小余儿自然也不识字。他忙摇了头,躬身道:“爷,这陆德才是在广储司当差的,奴才只是奇怪,他怎得跑来慎刑司做事儿了?”</p>
弘历闻言,看了一眼慎刑司的几个太监,他们俱是不知情,皆茫然摇头说不知。其中一个小太监支支吾吾道:“回爷,好像是……是有人拉肚子拉得厉害,就……就让陆公公帮手了。”</p>
最近正好赶上新年,内务府的太监们都忙得很,所以审讯的时候一时人手紧张,而那陆德才又正好在,王元便拉着他一起帮着给那奶娘用刑了,谁让另一个人吃了块糕点后便一直拉肚子呢。</p>
不过,其实那糕点是陆德才带过去的,王元却并未怀疑他,因为陆德才与他们走得近,关系颇好,平素并未谋害过他们。</p>
弘历跟着十三一起这么久,也陪着断过案子,深知这审讯之人大有讲究,忙让人先将王元唤了过来。</p>
待他听完王元乱七八糟的叙述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问你,审讯的时候是你审的还是那陆德才审的?”</p>
“爷,奴才俩都审了。”</p>
“你是怎么审的?他又是如何审的?细细道来,不得有半丝隐瞒。”</p>
那王元见弘历正襟危坐,也不敢怠慢,忙手舞足蹈地将他审讯时的言语姿态摆了一遍,又学着陆德才的样子演示了一番,待丝毫不隐瞒地讲完后,弘历都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了:这奴才,讲得当真是声情并茂!</p>
“那陆德才在哪?给我传过来!”事实与他料想得差不多。</p>
这王元因为是正正经经在慎刑司当差的太监,所以审讯的时候并没有引诱奶娘朝某个方向招供。而那陆德才就不一样了,他总是问奶娘诸如“是不是有人与你好处你才这么做的?”“与你好处之人可是住在二所的某位主子?”“那主子可是生了个阿哥?”这类问题,引导性质太过明显。奶娘受刑厉害之时,极有可能精神涣散,乃至于屈打成招,不管陆德才问什么,她都一一应下。</p>
至此,虽然奶娘已经不在了,事情真相究竟为何已经不为人知,但是弘历已经愈加相信他额娘所说才是事实,心里的懊恼自然又加深了一分。</p>
只不过,他等了两盏茶的工夫都未等到人,寻人未果的太监只说陆德才不在内务府,说陆德才奉命给去扫宫道上的雪了。</p>
“哼!这奴才当真是万能,竟是样样都会,哪里都离不了他啊。”弘历嗤笑了一声,抬眼扫了慎刑司的人一圈,“我明儿再过来提人问,往后你们再也不得让慎刑司之外的奴才审讯人才是。哼,也不知有多少冤枉案子出自你们之手。”</p>
慎刑司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又惊又怕,却又不知错在何处。以前缺人手的时候,也会临时调遣几个太监过来搭把手,所以让陆德才审讯奶娘这事儿,这并不是稀罕事。</p>
只不过,弘历想弄清楚的事情至此便没能再继续查了,因为奶娘已死,而那陆德才也失了踪迹。直到正月初九那一日,才有人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一个假山洞里发现陆德才,可是,他竟然也死了!</p>
因为弘历对此案甚为关注,所以内务府便将陆德才的尸身交给了刑部去验……</p>
“张公公……”</p>
“滚!”张李子几日没见着陆德才的人影儿便觉着不对劲儿了,没想到过几日再见便是阴阳相隔了。陆德才是张李子的亲侄儿,进宫的时候未了避嫌,他们二人在人前一直都装作不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张李子一直将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没成想,到头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p>
“舅舅一定给你报仇!”他揩了一把泪,对着眼前的树积雪恨恨地踢了一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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