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既然如此，岚琪没再多问，跟着皇帝来到河边，玄烨搀扶她在石块上坐下，将自己的风衣解下，披在她身上。</p>

“我不冷。”岚琪却担心皇帝受冻。</p>

“起风了。”玄烨道，“跟你的人糊涂，眼瞧着日落了，也不叫你带上风衣。”</p>

岚琪笑悠悠：“知道皇上在等我，出门急了，不怪她们。”</p>

元宵节以来，已经两个多月，岚琪几乎熟悉了乾清宫里的一切，和皇帝之间，也再不是刚开始那样谨小慎微，说起话来也更亲昵随意。</p>

但宫里是是非非，钟粹宫还有个嘴碎的王嬷嬷，岚琪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就连布常在都好心提醒过，皇上这样把她推在风口浪尖，可别是要捧杀了她。</p>

可是岚琪想，她和皇帝无冤无仇，皇帝何必作践自己，更何况在乾清宫伴驾的日子，除了默不出他教的字会挨骂，其余的时候，他都那么温和，也那么悲伤。</p>

外人以为他们在乾清宫里有多亲，实则很多时候，皇帝只是一个人发呆，哪怕是在乾清宫的书桌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也会陷入悲伤。</p>

最开始的时候，皇帝就明说，他讨厌任何人的安慰和可怜，所以两个月来，除非皇帝提起，岚琪从不会谈到先皇后。</p>

他若是陷入悲伤，就算发一整天的呆，她也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p>

岚琪对布常在说，大不了，自己就当个宫女，大不了，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p>

这辈子，能陪在他身边，她已经满足了。</p>

诚然，人有贪欲，陪伴的日子越长，想要在一起的愿望就越强烈，若可以，她愿意一生一世都能陪着他发呆。</p>

“你看。”玄烨指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鱼跳起来了。”</p>

岚琪说：“皇上很稀奇呀？”</p>

玄烨瞥她一眼：“你不稀奇？”</p>

岚琪道：“臣妾小时候，爷爷常带我来这里玩，那一头，还有我家的地呢。”</p>

玄烨不屑：“你家的地？”</p>

岚琪甜甜一笑：“是，是皇上的地。”</p>

玄烨摸了摸她的手，纵然披着风衣，也微微发凉，便道：“罢了，等天气暖和些，我们再来，别把你冻坏了。”</p>

岚琪却拉着他的手说：“我不冷，皇上，天气暖和就有虫子了，这会儿多舒服？”</p>

玄烨想了想，抖开了岚琪的风衣，与她并肩坐着，宽大的风衣将二人都裹住，这样果然一下子就暖了。</p>

“皇上……”怀中人轻声唤，可玄烨只是嗯了一声。</p>

岚琪抬眸悄悄地看他，他眼中是悲伤，是孤独，是让人心碎的痛苦，她收回目光，将脑袋靠在了皇帝的胸前，什么也没说。</p>

就算，他只是要一个人来取暖，她也心甘情愿，她永远无法取代赫舍里皇后，也从没想过能有那么一天，她只是她自己，这就足够了。</p>

骄阳西下，玉儿担心晚归的玄烨，忍不住带着苏麻喇，到帐子外头张望。</p>

终于，东边有人来，迎着夕阳余晖，玄烨和他的坐骑，都像镀了一层金光。</p>

“主子，皇上怀里，还坐着一人呢。”苏麻喇眼神好，说，“是岚琪吧。”</p>

玉儿眯着眼睛看，马儿悠悠，风儿悠悠，玄烨带着他的女人，缓缓归来。</p>

“你说他，不是做戏？”玉儿说，“这样刻意夸张，就怕不被人瞧见，还不是做戏？”</p>

“格格，咱们打个赌？”苏麻喇笑道，“看看岚琪这小丫头，能有什么造化。”</p>

玉儿摆手：“你眼睛毒，我不和你赌。我只是没信心，只是太心疼我的孙子，心疼他这一辈子，总是被丢下。我这个老祖母什么好都没传给他，却把这硬如寒铁注定孤独的命，给了他。”</p>

玄烨一行，越走越近，玉儿恍然在孙子的身上看见故人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苏麻喇赶紧来搀扶。</p>

玉儿道：“苏麻喇，你知道吗，皇太极曾问我，盛京好，还是科尔沁好。”</p>

苏麻喇颔首：“是，您曾说过。”</p>

晚风清冷，眼角冰凉的，是她的眼泪，玉儿扶着苏麻喇，稳稳地站定，说道：“盛京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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