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布哈林认为,国际上没有发生任何能够动摇资本主义稳定的新趋势,相反,资本主义正在得到某些改造,并且基本上相当稳固,所以,在对内政策方面,联盟也应该继续延续新经济政策的实施,给与农村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尽管如今的局势和二三十年代的时候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与此同时,马林科夫所提出的经济主张,也不像布哈林所提出的经济主张那样,涉及到了一系列有关富农的错误观点,但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很多方面,两人的经济主张还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尤其是在给与农民更多自留地,激发农民生产积极性等措施上,两人几乎是秉持着同样观点的,即:强调物质性激励在推动社会生产方面的重要作用。而物质激励所引发的后果,必然会导致农民的收入差异,换句话说,相关的政策一旦长期实施,必然又会在农民中制造出阶级的划分。
换句话说,马林科夫所提出的经济主张,其实在骨子里与沃兹涅先斯基、布哈林的经济主张,是存在一定共同点的,将来,一旦他在联盟推动他的经济主张,很容易引来反对者的攻讦,没错,今天的沃兹涅先斯基,或许就是他将来的榜样。
当然,路线上的问题在维克托看来还是次要的,真正的关键点在于,马林科夫的经济主张,与过去二十多年来,联盟所坚持的经济路线是完全悖逆的,斯大林同志的经济政策以牺牲农业,发展重工业为核心,而马林科夫的经济政策,则是以发展农业为核心,考虑到联盟的经济资源有限,既然农业成为经济发展的重点,那么重工业可以获得的投入,自然就会锐减了。
如此一来,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发展起来的重工业利益集团,会作何感想?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将原本应该分配给他们的经济资源,拱手让给农民兄弟吗?或者说,他们愿意安安稳稳的过上若干年苦日子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宏观经济中,有一个利害关系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一旦国家在一个较为漫长的周期内,重点支持某一门类、某一领域的发展,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受支持的门类、领域中,就会出现一个规模庞大的利益群体,而等到这个利益群体发展壮大了,他们又会反过来影响国家的大政方针政策,并引导国家资源持续向他们所在的门类、领域集中。一旦某一天有哪一方政治力量试图扭转这一政策,这个成长起来的利益团体就会阻挠,就会反扑。
这是一种规律,在任何时候,任何一个国家内部,都是不可避免的,联盟自然也不例外。
更加糟糕的是,马林科夫一直以来都是莫斯科“机关派”的代表人物,而所谓“机关派”的主要构成中,就包括了工业体系内或是由工业体系内成长起来的一大批干部,就连马林科夫的基本盘,都在航空工业部。作为一个这种类型的政治人物,他所推动的经济改革中,竟然准备将联盟发展的重点,转向农业领域,这......
实话实说,维克托真不知道马林科夫究竟是打算干什么了,难道他不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条路的前方遍地是雷吗?
紧闭的书房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没等维克托开口说话,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的索菲亚从外面走进来。
甫一进门,索菲亚就被书房内缭绕的烟雾呛了一下,她咳嗽几声,嗔怪的白了维克托一眼,随后快步走过来,将放了一杯咖啡的托盘搁在桌上,先是直接夺走维克托手里的烟卷,掐灭在烟灰缸里,又给他批了一件大衣,这才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打开,给充满了烟雾的书房换换空气。
维克托没有反抗,他也知道索菲亚是为了自己好。过去几年里,他的烟瘾正变的越来越大,保健医生已经跟他说过好多次了,让他减少吸烟的数量,可是......保健医生自然是管不住联盟情报大总管的。
“心情不好?”将窗户打开,索菲亚走到维克托的身后,一边轻轻按摩着他的脖颈,一边小声问道。
维克托摇摇头,他现在并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而是难以下定决心的问题。
在听过了今晚马林科夫所说的那些话之后,他在列宁格勒问题上的立场,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马林科夫所说的,过去几年里,他都可以在各种问题上摇摆不定,不明确表现出自身的立场,但是这一次不行了,这是路线之争,是根本之争,作为一只脚已经踩进联盟领导核心中的人,他在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