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无声的眼泪就像是一道催化剂,房间中另外几个人都是各自落泪,就连靳南也是眼眶红得吓人。</p>
岑青禾伸手把睫毛上的眼泪擦干,很努力地去看病床上的人,常姗盖着被子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虽然这样的浮动几近微弱,但最起码,这证明她还活着。</p>
她不知道常姗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叫,她甚至害怕屋中突然的说话声都会吵到常姗,所以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杵着,不能为常姗分担病痛,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p>
房间中第一个出声的人是靳南,靳南站在岑青禾身旁,她看到他俯下颀长的身躯,无比温柔的对着双目紧闭的常姗说道:“常姗,常姗?”</p>
叫了几声之后,常姗眼球微动,竟是慢慢睁开眼睛。</p>
靳南唇角勾起最柔和的弧度,轻声道:“你看谁来了?”</p>
岑青禾跟常姗也就一个月没见吧,原本就瘦的常姗,现在下巴都是削尖的,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只可惜此时没有力气全睁,就像个没睡醒的孩子,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半晌才找到焦距,视线落到岑青禾脸上,很吃力的叫了声:“青禾……”</p>
岑青禾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弯下腰,她努力笑说:“常姗,我来看你了,你看我来的快不快?突不突然?”</p>
她拼命做到微笑,但却被酸涩扯破了唇角,一张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p>
常姗很虚弱,就连笑都是极慢的,唇瓣缓缓开启,她声音很小的回道:“好快,我一睁眼,你就来了。”</p>
如果有可能的话,岑青禾真想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一场,因为她此刻的表情已经抽搐。</p>
泪水模糊视线,她很快的抬手擦掉,摸着常姗瘦削的肩膀,岑青禾颤着声,像是平常一样絮叨着说:“你哥打电话给我,说你想我了,想我就早说嘛,我就留在夜城陪你玩儿了。”</p>
常姗始终唇角勾起,她轻声回道:“我没力气打给你,我哥说,我睡一觉,你就会来,真的。”</p>
岑青禾几乎不敢直视常姗的眼睛,她的视线中只有常姗身上的病号服,泪如雨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点头。</p>
常文娜坐在病床另一侧,早已经把脸别开,肩膀颤抖,一旁的艾熙默默流泪。</p>
兴许靳南心疼常文娜,所以叫艾熙先扶她出去,让岑青禾陪常姗聊会儿天。</p>
常文娜走后,靳南拿了把椅子给岑青禾坐,自己一个人转到沙发处,岑青禾没有特地看他,只是余光瞥见,他好像用双手把整张脸挡住。</p>
岑青禾坐下之后,握着常姗的手,擦干眼泪问她:“我给你们寄的灌肠,你们吃了吗?”</p>
常姗蔫声回道:“吃了,我看见你写的菜谱,让阿姨照着做的。”</p>
岑青禾问:“好吃吗?”</p>
常姗轻轻点头,“好吃。”</p>
岑青禾说:“那你快点儿养好身体,我带你回安泠,今年H省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家小区里面的雪有这么厚。”岑青禾伸手比划着,“之前你哥说你们今年不回冬城,我还惦记着你想打雪仗的事儿呢。”</p>
常姗微笑,“真好。”说完,她隔了数秒又道:“我怕是见不着了。”</p>
一句话,直戳岑青禾心口窝,她当即哽咽着道:“胡说什么呢?怎么就见不着了?你这就是自己没注意身体,过来养几天就好了,你以前不是常说嘛,自己跟药罐子似的,住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长,医生都说了,没事儿,你按时吃药,马上就能好,等你好了我们回安泠,我让我爸给你做好吃的,我们还去打台球,还记得前年你哥打篮球吗?那么多女的叽叽喳喳的,咱俩要是不在,她们能把你哥抓出去分了。”</p>
岑青禾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哪怕她紧紧拽着常姗的手,可还是不能力挽狂澜,拖回颓势,所以她拼命地用语言去证明,证明花花世界,太多的美好,不要轻易的放弃,也不要说走就走,留下来,她们一起去打雪仗。</p>
常姗在笑,看得出来她心里明白,只是力气有限,所以笑着笑着,唇角慢慢变平,轻轻点头,半睁的眼睛也正在逐渐闭合。</p>
岑青禾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叫沙发上的男人,“靳南!”</p>
靳南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就来到床边,垂目看向病床上的常姗,他轻声唤道:“常姗?”</p>
常姗像是困极了,努力又睁了下眼睛,似是在问,靳南叫她做什么。</p>
靳南问:“困了吗?”</p>
她很轻的点头,靳南帮她提了提原本就盖得整齐的被子,轻声道:“困了就睡一会儿。”</p>
常姗慢慢闭上眼睛,岑青禾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所以憋得浑身发抖。</p>
靳南也是眼眶通红,过了好半晌,他才抽了纸巾递给岑青禾,低声道:“没事儿,她只是睡着了。”</p>
岑青禾的视线太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楚常姗的胸口是否还在起伏,好在靳南告诉她,常姗只是睡着了。</p>
怕吵醒常姗,岑青禾慢慢的把手抽出来,帮常姗掖好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