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p>

村子里老弱几家分的地，或者远，或者临近河边。</p>

不少人家到了自家地头，直接就开始动手捡石头，而那几户，还没走到地界呢。</p>

王家，王婶子正摇着她男人不会动的身子尖声叫着：“我怎么这么命苦，嫁给你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p>

你要是能站起来，我能被人欺负吗？连大丫都欺负我，都敢和我动手！”</p>

她捶着床上躺着的人：“你起来，起来，起来帮我打回去！”</p>

王大木然地躺在床上。</p>

人一旦病了，起不来床了，就成了废人，也就失去了尊严。</p>

尤其还要靠妻子养活，施舍给一口饭。</p>

“娘，我饿了。”五岁的小儿子王宝宝喊道，“我要吃饭！我要吃三姐四姐带回来的饭！”</p>

王婶子坐起来，恨恨地道：“你那两个没良心的姐跑了，跑你大姐家去了！”</p>

王宝宝大叫起来：“娘你抓她们回来，快去抓她们回来！”</p>

王婶子脸上露出扭曲的狰狞：“抓？”</p>

她忽的抓住王大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村子里分地，咱家给分到山根地下，山根底下啊你知道不？</p>

我就吵了几句，就被当做疯子绑在树上你知道不知道啊！</p>

我被林秀才说成了疯子，村长让人把我绑在树上你知道不啊！”</p>

王大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p>

“我卖了大丫二丫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让宝宝吃上饱饭，为了能治好你的病吗？</p>

你要是能站起来……你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啊！</p>

我以后要怎么办啊！宝宝以后怎么办啊！我活不了了啊！”</p>

王宝宝被吓住了，扑到王婶子怀里，搂着她大哭起来。</p>

王大扭头看向窗外，既不看他的妻子，也不看他的儿子。</p>

他躺在床上两年了，从他开始吃不饱饭，身下只有草垫子，时常被屎尿浸湿的时候，他就想要死了。</p>

但他总也死不了，总是这么半死不活的，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还能喘气。</p>

王婶子搂着儿子也大哭起来，唯有床上的王大，脸上麻木着。</p>

哭够了，王婶子抱着儿子出了屋，很快外边就传来煮饭的声音，接着有香气飘进来，屋子里似乎也暖和了起来。</p>

“娘，三姐四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要四姐陪我玩。”</p>

“宝宝乖，咱们不要你三姐四姐了好不好？”</p>

王大听着女人的声音，脸和心一样麻木着。</p>

外边的饭好了，但没有人给他端进来，他能嗅到大米和肉的香味。</p>

口水分泌了出来，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吃到大米和肉是什么时候了，甚至都不记得它们的味道。</p>

外边传来女人咬牙切齿地咒骂声，骂闺女、男人、村子里的人，还有老天爷。</p>

王大木然地听着，老天爷是不开眼，开眼就会让自己早一点死掉。</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骂人的声音消失了。</p>

王大眼珠子转转，头扭了下，望向外边。</p>

他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翻了个身，身体歪歪斜斜地扭到了草甸子外，他抓着地面，一点点往外边爬去。</p>

他爬到门口，看到儿子一个人坐在地上，玩着虫子。</p>

灶台的火已经灭了，食物的香气还残留着，他爬过去。</p>

儿子抬头瞅一眼，然后又被虫子吸引了注意力，王大一点一点地爬到了灶台边上，抓着根火折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