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停船片刻，江淮扮做商人模样去采购了些食物，之后渡船便沿着河水一路往东。</p>

不高的船楼，有个暂时的书房，是矮桌子，李乘风盘膝桌前写着什么。</p>

一侧有蒲团，赵白鹿就盘坐炼气，灵石吃完一块儿再取出来一块儿。</p>

事实上李乘风并未写什么文章奏折，他没那个闲心，而是写了几个名字，之后便陷入了沉思而已。</p>

假设那时顾朝年杀李乘风未果，反而将灵溪送给了李乘风。而这一年来，李乘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奇异，换做他是顾朝年，自然会有所怀疑。</p>

但再退一步，假设灵溪与其所在的那处洞府，是顾朝年无意间“送”给李乘风的，那顾朝年又是自何处得来？</p>

这中间缺少一些必要联系，李乘风也没有可以推理的依据。</p>

再一转头，夜色已晚，飞雪乱舞。</p>

李乘风便甩了甩脑袋，见赵白鹿还在修炼，便往火盆中添了些柴火，随后迈步走出了屋子。</p>

结果出去才发现，钱树生也还没有睡，这会儿正在前方甲板室，琢磨上次给他的甲胄呢。</p>

李乘风心说这小子也不怕冷？</p>

刚想开口，却猛的发现，好像有一道灵气屏障罩着那小子，使其不受风雪滋扰。</p>

低头看去，才发现左丘蓝婵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两只脚拢着一堆瓜子壳，陪着钱树生。</p>

左丘蓝婵自然感觉到了李乘风站在楼上，她吃完最后一粒瓜子，拍了拍手，这才以心声问道：“你知道我留下是因为树生的，这趟你声东击西出门还要带着他，就不怕我坏你的事？”</p>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看模样就知道了。但李乘风还是好奇，于是没有答复，反而先问了句：“你是觉得树生这孩子哪里好？”</p>

左丘蓝婵闻言，略微思量，便说道：“他呀？做事认真，心地善良，会为别人着想，跟我是两个极端。我自十几岁起就没什么朋友，他是第一个愿意照顾我的人，虽然这个愿意有待商榷。”</p>

但话锋一转，“不过这死孩子嘴里喊着姐姐，心里一声又一声的杀手，气死我了，有时候我是真想将他那张嘴缝住。”</p>

李乘风取出酒壶，灌了一口酒。这次算是第一次与左丘蓝婵正儿八经的聊天了。</p>

“不论如何，左丘凫是该死的，甚至在我眼中她比黄三秋更恶。若非她在边上教唆，固然会死人，也死不了那么多人的。你想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但你要有那个本事才行。”</p>

左丘蓝婵神色无奈，“你这人会聊天吗？三言两语就把天聊死了。”</p>

李乘风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围栏，“我这两月来，变化也挺大的。换做之前，我才懒得与人解释那么多。不过现在嘛，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p>

结果半天没动静，李乘风等答复呢，左丘蓝婵在等开口。</p>

见李乘风还是没说话，左丘蓝婵气笑道：“怎么，要我先洗一下耳朵，再沐浴焚香之后才能听？”</p>

李乘风一笑，“那倒是不至于，就随便说说吧。我想不管是谁，都在心里想过要做个什么样的人，让人害怕？让人尊敬？或是让人不以为然。有些人只是想，但你我这种人想了就会做。赵白鹿，刚刚遇见她的时候，她装的很清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还说她走过很远的江湖。但事实上，那是害怕我欺负她，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欺负。我也差不多，但我本来就不好欺负，只是让人觉得更不好欺负，根本不敢找我的事儿。而你，与我们相同却也不同，相同在于你也是用一些刻意营造出来的东西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不同在于，你真觉得你是个那样的人，而我们知道自己是装的。”</p>

左丘蓝婵望着钱树生，笑了笑：“或许真是这样吧。”</p>

片刻之后，她突然问了句：“我的问题，能不能回答？”</p>

李乘风点头道：“我是极其嫌弃仙门弟子的，换做从前定然不会带你。但赵白鹿的缘故，让我有所改观了。所以，人是会变的，只是你们没人教。或者说，教你们的人，只教了你们仙凡有别，殊不知你我都是人，而已。”</p>

当然了，带个凝神修士出门，自然有别的用处。</p>

说罢，李乘风转身回了书房，见赵白鹿还在修炼，他便也盘膝坐下，开始吃灵石了。</p>

事实上，因为李乘风经脉简单，又有十二气旋，所以不论行住坐卧，他其实都在修炼。</p>

重返黄庭初期已经快四个月了，吃的灵石起码三四千有了，可李乘风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到了瓶颈的感觉。</p>

也是怪了。</p>

此后几日，钱树生早上被老叶拉着练拳，午后就琢磨那拼凑在一起的甲胄。李乘风与赵白鹿要么就在屋子里，要么就在书房，也都在修行。</p>

无声好几天没说话，可憋坏了，一天就跟撒气似的飞去河里抓鱼。结果朱无路冷不丁一句，这山鸡成精了，都会抓鱼？一下子就把无声气的无声了。之后它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蹲在船楼顶上，望着两岸匆匆。</p>

转瞬而已，渡船便进了运河，一天一夜之后便能到滕县以西的大湖。</p>

但这天夜里，老叶跟左丘蓝婵都察觉到了一股子奇异气息，是在李乘风屋中传来的。是一种极其凌厉的剑气，也不知道是赵白鹿还是李乘风，又琢磨出什么新花样了。</p>

而此时屋中，赵白鹿瞪着眼珠子望向李乘风，诧异道：“这还是御剑术吗？你这是怎么弄得，教我！”</p>

因为李乘风周围有八把剑悬空而立，长剑近乎结为实质，每一把剑都是墨色。</p>

李乘风缓缓睁眼，沉声道：“这个……不知道怎么教，就是试着在黄庭之中以剑气铸剑，将剑气尽全力压实，就有了。”</p>

他已经能将剑气凝实，化作近乎实质的长剑。</p>

上次以真气夹杂剑气对敌之后，李乘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没想到今天成了。</p>

他一转头，却见赵白鹿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p>

于是李乘风便试着将那八柄剑分列，学着赵溪坪去布设剑阵，可即便学的有模有样，总是觉得缺少些什么。</p>

正此时，赵白鹿突然睁开眼睛望向李乘风，神色有些古怪。</p>

赵白鹿眨了眨眼，以心声问道：“那个……你炼了几把剑？”</p>

李乘风猛的转头，眼皮狂跳，就跟上次教赵白鹿神元九变一样。</p>

“就这八柄……你已经弄出来了？说个数量，让我死心。”</p>

赵白鹿干笑一声，“额……就八……八十。”</p>

这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没说实话。</p>

李乘风先是一阵凌乱，随即瞪眼看去：“你说实话。”</p>

可他还是取出酒葫芦灌了一通，瞬息之间，她就炼成十倍于我的剑？难道我练的才是假的御剑术？</p>

赵白鹿心里嘀咕，说实话怕你受不了啊！可想来想去，就取了个折中数字，“一百八。”</p>

噗……</p>

一口酒尽数喷出，李乘风脸皮抽搐不止，“你说多少？”</p>

赵白鹿赶忙起身，走过去将手搭在李乘风肩头捏了起来。</p>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我从小就练御剑术，你才练了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