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合拢。
雨丝被吹进廊下,打湿了张台柳面颊上的一缕碎发。
一名心腹太监迎了上来:「娘娘,派出去的人扑了个空,长公主和元空释早已离开洛阳,虽然咱们的人快马加鞭去追他们了,只怕不能追到。」
张台柳意味深长:「怕是有人通风报信。本宫身边,也该清理一番了。」
御书房。
临近黎明,因为落雨的缘故,天色仍旧昏昏沉沉。
贺沉珠捧着茶点进来:「娘娘忙了一晚上,该休息了。」
张台柳抬眸:「你跪下。」
贺沉珠把茶盏放到她手边,像是早已预料到,平静地跪在了房中。
「本宫要杀长公主和元空释的消息,是你走漏的吧?」张台柳居高临下,「江蛮,也是你暗中谋杀的。」
贺沉珠承认得干脆:「是。」
「这些年,本宫待你不薄。」
贺沉珠以头贴地:「请娘娘惩处。」
张台柳紧紧攥住朱笔,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少女。
她无儿无女,这些年几乎把贺沉珠看成了半个亲生女儿,整日同吃同住,但凡她出宫半日,她都会不习惯。
她道:「本宫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对宫里的规矩还不熟悉,皇帝想让嬷嬷教你,本宫不肯,本宫嫌她们迂腐陈旧,于是亲自教你规矩。皇帝说,女子该多看《女德》《女诫》那一类书,本宫亦不肯让你读,本宫认定,凭你的聪颖,该学男子读经史子集,该学治国之术。贺沉珠,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贺沉珠的额头抵着地砖。
地砖冰凉。
她睁着眼睛,久久没有回答。
皇后娘娘对她的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娘娘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不仅把她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更难得的是教她成为了一个胸有沟壑、分明善恶的人。
这份再造之恩,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
可是……
也正因为读过那么多经史子集,也正因为分明善恶心怀家国,她才不能坐视皇后娘娘草芥人命,把朝堂政治当做儿戏。
贺沉珠很少掉眼泪。
她闭了闭眼,抑制住强烈的泪意:「臣女无话可说,请娘娘责罚。」
「砰!」
张台柳把手里的朱笔砸了出去。
她的脸色愈发寒冷:「把她关进暴室。」
贺沉珠被内侍太监拖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眸。
灯火阑珊,那高贵明艳的女人端坐在龙案后,双眉紧蹙眼眶绯红,明明有着倾国倾城的貌,这一刻似乎也苍老了几分。
她小声:「娘娘珍重。」
张台柳冷笑,宛如骄傲般抬起头,不在意地望向漆金描朱的殿顶。
却还是没忍住,悄悄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