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能打是真的能打,惹事也是真能惹事。
诛杀朝廷命官世家家主,这可不是小罪名,魏九卿那边盯得死死,还不知道已经写了怎样的奏章递上去。
“你——”
他看向贺瑶,贺瑶捧着乳鸽吃得津津有味,杏子眼清亮亮的,无措又单纯地看着他,她身负重伤,上身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绷带,只套着件单薄的嫩黄色外裳,露在外面的锁骨纤细而又脆弱,经灯火一照,白皙如玉似能透光。
顾停舟皱了皱眉,打算拿来教育数落她的那番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贺二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心智尚未发育完全,脑子也不怎么聪明,什么诛杀朝廷命官,她其实不过是嫉恶如仇罢了,她懂什么呢?
顾停舟收回视线,重新提笔舔墨。
他的声线毫无波澜,“此事我会解决,不会叫天子治你的罪。”
贺瑶眉眼弯弯,笑容又甜又坏。
她就知道,无论她干出什么,这位顶头上司都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小顾大人看似高冷矜贵不可亲近,实则还挺会照顾人的。
她吃饱喝足,小手一伸,“我的金条呢?”
那次雨夜巷弄,被姜意浓的人追杀,顾停舟答应过她会给她一根金条。
顾停舟从怀袖里取出金条,抛给她。
贺瑶连忙接住,不可思议地放在嘴里咬了咬,杏子眼在灯火下亮的惊人,“小顾大人,不瞒你说,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我耶耶又穷又小气,平时只舍得给我一串儿铜板,打发我去买块糖吃。不过话说回来,狗不嫌家穷,我们全家人健健康康就已经很好了!”
狗不嫌家穷……
顾停舟复杂地看她一眼。
贺二……果然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花?”
贺瑶把金条小心翼翼地收进荷包,“打算当做出嫁时压箱底的陪嫁。小顾大人,你也知道我家小侯爷不怎么富裕,将来我嫁给他,他若是置办府邸宅院花光了银钱,我还能略有贴补。”
顾停舟想起了元妄,那个凉州来的落魄少年。
不知怎的,莫名看他不顺眼。
顾停舟在奏章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认真按上天司判的印章,“以你的门第出身,大可择一门更好的婚事,何必嫁给他吃苦?”
贺瑶板起小脸,“小顾大人,你这话说得不对,嫁给喜欢的小郎君,纵然是吃苦,那也是甜的,总好过日日面对不喜欢的人。更何况……满洛京的王孙公子都知道我不好,他们是不愿意娶我的。”
顾停舟不禁想起贺瑶在洛京的名声。
可惜,那些王孙公子只知道贺家二姑娘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却不知道她皮囊底下究竟藏着怎样厉害的本事,怎样坦率真诚的性情。
看不上贺二,非是贺二的过错,而是他们有眼无珠。
他深深凝视了一眼贺瑶,小姑娘抱着茶盏坐在竹榻上,鸦青长发散落,衬得小脸凝白娇艳,像枝头稚嫩的青杏,她的唇天然就是红红的,灯火下莫名柔软秾艳。
他的心底突然闪过某个荒唐的念头。
不过顷刻之间,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压抑住那个念头。
他出神之间,贺瑶已经披着衣裳起身走了过来。
她抻着脖子,好奇地望向奏章。
奏章上阐明姜意浓这些年故意在馒头窟囤积兵器粮草,又盘踞在洛京城郊,似有谋反之意,又言姜意浓草芥人命,为了彻底掌控姜家,这些年明里暗里杀害不少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