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嬷嬷忙劝：“小郡主低声，贺大人如今位高权重，郡主都让他三分呢。”</p>
“怕什么，当初不是说我嫁他他乐意得很，是我不要他！”</p>
“我倒是起过撮合的心思，虽没问过他乐不乐意，想必是乐意的。”文郡主道：“总不能正根正苗的小郡主不要，要个商家女吧……”</p>
“小郡主真要嫁贺大人？”旁边的嬷嬷也问道。</p>
“我嫁他干什么，阴沉沉的，我不过是想给娄娴月点颜色瞧瞧罢了。</p>
“让她知道，她当作宝贝的贺云章，不过是我不要的罢了。我要想要，她立刻就成了弃妇了！</p>
“让她跟她那个假得要死的姐姐一样，被退了婚，到时候才好笑呢！”荀郡主道。</p>
“何苦来哉，”嬷嬷又劝：“贺大人心思深沉，我们也有点摸不准呢，要是真牵红线还好说，要争闲气就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小郡主。”</p>
荀文绮哪里肯，立刻就闹，道：“我不啊！姥姥，你不知道多气人，那娄娴月，打扮得狐狸精似的，她们还围着她拍马屁！</p>
“她把我的跟班全吓走了，自己得意了，不争这口气，我不想活了！”</p>
她闹一阵，文郡主也没办法，只得妥协，认真说来，贺云章这个嗣孙从贺令书还在时，就和她没什么来往，贺令书在时，他就已经是天子门生了，官家心腹，不然官家也不会全力支持他承嗣，文郡主也是糊里糊涂的，连遗书也没见到，就认了这个嗣孙了。</p>
当初荀文绮的婚事，也是文郡主自己在说，她当然知道老太妃也盯着贺云章的婚事，宫中官家自不必说，也有赐婚的意思，贺云章其实是个香饽饽，但荀文绮不愿意争，文郡主也就算了。</p>
要真说起来，文郡主其实有点怕他，捕雀处的名声，她也有所耳闻。</p>
但毕竟是老郡主了，从来横行无忌的，连老太妃也要给她面子。而且光知道他得圣上的宠，不知道原因。所以也就趁他来请安的功夫，开了口。</p>
文郡主一辈子性格刚直，也没有铺垫什么，只是道：“你那个娄娴月，虽然订了婚，我想想还是不妥。</p>
“不如退婚吧，文绮那边像是松了口，我再探探，也许有戏。她是真正高门贵女，不胜过商家女出身？娄家最高不过个五品官，实在拉低我们门第。你退了婚，娶文绮，咱们一家骨肉，不好吗？”</p>
贺云章当时没说什么，文郡主还当他同意了，谁知第二天宫里就有旨意，将一众老郡主召进宫去，说是皇后追思太后在时，十分俭朴，所以从今年起，将一众老郡主的份例减半，名下田庄也收一部分回到族中，惊得老姐妹们不知所以，都纷纷托人求情。</p>
文郡主惊诧之下，第二天就感觉鼻塞头重，胸口也不好了，病倒在床。荀文绮过来找她，生平第一次挨了她的骂。</p>
“我早说过，贺云章如今权重，我还让他三分呢，我还当你和他有什么首尾，谁知道吴嬷嬷打听了回来跟我说，那娄娴月竟是他心尖上的人，为她连宫中的血芝都要了一半去了。你天天在花信宴里，难道不知道轻重？还只顾任性！</p>
“究竟有什么事，你偏要去惹他，你不知道他向来下手重，当着面一句不愿意都不说，转过身上来就是连根铲。我七十多岁的人了，还经得起几回折腾！你还不去好好给娄娴月赔个礼，到时候我眼一闭，谁还能看顾你！”</p>
贺云章明明下了死手，表面仍然是孝顺样子，还照例给文郡主这名义上的祖母请安，文郡主看着他都怕，自然是避而不见。</p>
荀文绮本来还想等娄娴月进门再折腾他，见到贺云章的手段，出来看见他，都吓得溜着边走。</p>
荀文绮从小到大，仗着文郡主的宠爱，在京城的夫人小姐圈子里横行无阻，第一次见识外面男人世界的力量，忽然明白了娄凌霜那番疯话的意思，她们这些女孩子，二十四番花信风下来，斗个死去活来，其实她们的世界不过是开辟出来的小小保护圈，真正的权力都在男子手里，只要那些男子愿意，随时可以像摧毁个小玩意一样摧毁她。</p>
但她就是不吸取教训，非但不赔礼，等在宴席上遇到了娴月和凌霜，立刻嘲讽道：“娄娴月，亏你跟你的疯妹妹，整天说什么女孩子要互相帮助，不要嫁人，转过头来，你自己仗着贺云章的权势，威胁女人？</p>
“说一套做一套，攀上贺云章，只怕你家祖坟都冒青烟了吧。”</p>
凌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笑道：“真好笑，我说的是不要糊里糊涂嫁人，娴月是有办法，她能拿捏贺云章，才嫁给他。像你，打不过男人，就来女孩子这里撒气？在外面吃了亏，又来女孩子这作威作福了。</p>
“你要有办法对贺云章神气，也算你的本事，对我们凶什么。”</p>
荀文绮被她气得头疼，娴月更气人，理也不理她，只朝桃染道：“请贺侯爷过来一趟，问他最近干了什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p>
这句话堪比当初薛女官的“召京兆尹过来一趟”，荀文绮哪里知道，她畏如蛇蝎的贺云章，在她面前，温顺得像个书生。</p>
荀文绮的跋扈，从来是对着女孩子的，京中规矩大，她也顺应这规则，仿佛不管在女孩子群中什么地位，什么家世，涉及男女之事就全部推翻来过，跋扈如她，也只敢悄悄在秦翊身边时而出没。</p>
谁知道一潭死水中忽然闯进来娄家这几姐妹，简直是野人，看起来卿云恪守规矩，娴月力争上游，其实骨子里个个跟凌霜一样，从来没觉得自己和男子有什么不同，都有种理直气壮的野性。娄卿云和赵家退婚，就印证了这一点。</p>
某种意义上来说，荀文绮反而成了遵守“高门贵女规则”的那个，毕竟她就算栽赃陷害，也是奔着女孩子去的，在王孙面前，当得起“温婉和顺”四个字，细想实在有些讽刺。</p>
这时候荀文绮还不知道她将面对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她是绝不会说那句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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