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太正经了，二姐姐太坏了，每次老是耍我，骗得我团团转……”</p>
赵景心念一动，道：“她很喜欢骗人吗？”</p>
“她可喜欢骗人了，你别看她老是装得病歪歪的，其实可坏了。</p>
“每次干了坏事，就装病，娘就不好骂她，大姐姐再劝几句，她就没事了。”探雪说着，自己也觉察不对起来：“不对呀，你不是要和大姐姐好，问我二姐姐的事干吗！”</p>
“当然是干坏事了。”赵景吓她：“等你吃完这些糖，我就把你拖去卖掉。”</p>
他一面说，一面做坏人的表情，探雪顿时吱哇乱叫，抓起一把糖葫芦就跑了。</p>
赵修正好进来找赵景说话，被探雪撞了一下，笑着道：“哪来的小丫头。”</p>
他心大，看见卖糖的摊子也不问是哪来的，顺手也拿起一根糖葫芦来吃，还问赵景：“哥，怎么办呀，我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呀，她老和她妹妹在打秋千，旁边一堆人，我也不好过去。”</p>
他说的自然是娴月，看起来颇沮丧，愁眉苦脸的，赵景笑道：“你过去跟她又能说什么呢？”</p>
“当然是说我喜欢她了，”赵修想得倒挺美：“她要是也愿意，我立刻让婶娘替我提亲去，横竖我爹也不怎么管我，昨天他下朝回来我还问他呢，说我自己看中个女孩子，要娶回来，让他准备提亲的东西，他连问都不问是哪家的，就说好。这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吗？我看娄伯父今天对我也挺和蔼的……”</p>
“你拼得过张敬程吗？”赵景冷笑道。</p>
“怎么拼不过，张敬程不过是个穷书生罢了，我也捐了个六品官呢，虽然只有个名字，但她要真喜欢官大的，我立刻就上任去。</p>
“我爹早两年就说了，让我跟他历练几年，我嫌没劲，没去。”</p>
“你倒有出息，为个女人就这么振作了。”赵景嘲讽他。</p>
“那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赵修一点不在意，笑嘻嘻地道：“元宵节你又不是没看过，哪个女孩子还有她漂亮，娶不到她，再娶谁我都不甘心！”</p>
赵景并不理他，赵修只缠着他要帮忙，一会说：“你去跟她姐姐问问，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老不理我，是害羞还是什么意思。或者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她，也是可以的。</p>
“哥，你帮我这次，我把我那匹小白马送给你，真的……”</p>
赵景被他缠得烦闷起来，又不好骂他，好在很快有丫鬟过来敲门，道：“奶奶让我来叫两位爷，说前厅摆饭了，叫两位爷过去给客人敬酒呢。”</p>
赵家的规矩还是体面的，男女不同席，一个在正厅，一个在正堂，都是自己厨房办的酒席，赵夫人有意炫耀自己当家的才干，酒席操办得十分出色，奢侈得很，鸡汤里都是上好的药材，一道鲥鱼，说是从江南带水运来，是官家的赏赐，其余至于花胶熊掌，鲍参翅肚，自不必说，连小菜都是山野奇珍，说是老太妃赏赐的野菜，都是供过佛的。</p>
酒也是好酒，男的在外面喝惠泉酒，女孩子们则是喝松花浸的甜酒，说最是养生的。赵夫人亲自斟酒来劝娄二奶奶，说：“早听说二奶奶海量，怎么上次和梅四奶奶在桃花宴上就喝那么多，今天却不赏脸呢。”</p>
娄二奶奶盛情难却，喝了几盅，因为是喜事，早有三分醉意在了。两人酒后谈心，更加投契，她有意恭维道：“以前只听人说赵夫人厉害，今日上门看了才知道，这么大的家业，亏姐姐一个人怎么打理得这么好，真是条条是道，像我们，当个小家就已经不成样子了……”</p>
赵夫人听了，眉开眼笑，还谦道：“哪里的话，不过是胡乱应付罢了，糊弄些旁人还行，你这样开铺子做生意的娘子看来，肯定是破绽百出。”</p>
两人互相恭维，说得十分投契，见外面酒令停了下来，赵夫人叫道：“阿修呢，早上还开玩笑说要来敬酒，怎么没影儿了……”</p>
赵修听了，立刻屁颠屁颠跑来，他年纪还小，十五岁，出现在闺阁里倒也不算突兀。娄二奶奶喝了酒，也就算了。他执着壶挨个敬酒，赵夫人找补道：“按理不该让他来敬酒的，但有个缘由，这松花酒原也是宫里赏下来的，只赏年老勋爵，像我们这样的侯府都没有呢。</p>
“但他父亲却得了一瓶，可见圣恩浩荡，二叔就阿修一个儿子，自然是留给他喝的，他却巴巴地留着，送给了我们，可见这孩子是孝顺的，二奶奶，不怕你笑话，我看这孩子，就好像自己的儿子一样，对他和景儿是没有分别的，如今咱们景儿的事了了，也就操心起他来了……”</p>
她一面说，赵修一面斟酒，终于斟到娴月面前，娴月只装作不知道，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先红了脸，道：“请小姐饮酒。”</p>
娄二奶奶会意，道：“他年纪倒还小。”</p>
“也不小了，已经十五了，他父亲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早日成家……”赵夫人笑道。</p>
要是换了凌霜，娄二奶奶肯定满口答应了，恨不得席上就把凌霜送出去算了，但偏偏是娴月，娴月的主意大，娄二奶奶又怕她，只能打哈哈道：“我看这孩子，也越看越喜欢，不如拜在我这，认个干妈。”</p>
“这可认不得。”赵夫人大笑。</p>
两人说笑一番，她也看出娄二奶奶是不肯松口的意思，只好转移了话题。</p>
可怜赵修敬了一轮酒，啥也没有，只能乖乖下去了。</p>
酒席散时，天也黑透了，又坐了一会儿。</p>
赵夫人亲自带着丫鬟打灯笼送娄二奶奶上轿，两人挽着手，真是姐妹一样。</p>
赵夫人看着后面几个女孩子，又感慨一阵，说她要也有个女儿就好了。</p>
“我这几个女儿倒是都好，但也各有各的脾气。</p>
“卿云自然是温柔的，娴月聪明，只是这丫头主意太大，凌霜么，心是最好的……”娄二奶奶带着醉意说道。</p>
赵夫人也知道她是在解释娴月的事，笑着点头。</p>
送娄二奶奶上了轿，她朝旁边的管家娘子看了一眼，后者连忙上前，把一个锦盒交给了赵夫人。赵夫人笑着放在了娄二奶奶手里。</p>
两人都不说话，但娄二奶奶知道，这里面就是赵景的庚帖了。</p>
她也看一眼黄娘子，黄娘子也将随身的锦盒递给她，她也交给了赵夫人。</p>
“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赵夫人接过，喜笑颜开地道。</p>
“能结上这门亲事，也是咱们两家有缘。”娄二奶奶红光满面地道：“以后就请姐姐多关照卿云了。”</p>
回去的轿子本来是一人一顶，但凌霜临上轿，娴月却一反常态，直接挤了过来，直接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把头靠在她肩膀上。</p>
“怎么了？”凌霜摸她的脸：“喝醉了难受吗？”</p>
娴月不说话，靠了一会儿，轿子走出去一段距离，才轻声道：“我心里有点不舒服。”</p>
“因为赵景吗？”凌霜是知道她让了卿云的。</p>
“呸，他也配？”娴月啐道。</p>
但她是这样的性格，凌霜不乱问一句，她也不会说出实话来：“我只是感觉，我们好像要失去卿云了似的。”</p>
“卿云不是还在后面的轿子里坐着呢吗？”</p>
凌霜故意装作听不懂，被她捏了两下，才认真道：“你看，还是我说得有道理吧，姐妹嫁出去就是不好，你还跟我犟，现在知道谁是对的了。”</p>
娴月被她气笑了，把她掐了几下，伤感的情绪才好一点。</p>
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呢，人人都能不嫁，大家永远能聚在一个火堆边，烤着火，谈天说地，就这样一直聚下去，团团圆圆，岁岁年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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