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兄弟将人带到刑讯室，条凳上绑着的男人上了大刑，却死咬着不松口。</p>

他看到妇人和孩子，忽然发了狂，使劲的挣扎，捆绑他的绳索细屑嵌进皮肉里，立刻又有血丝溢出伤口，妇人要上前，被吏从拦住，只让他看上这么一眼就带到了隔壁的暗房。</p>

裴鹤铭从暗处走出来，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你在上京三年，从一名下等的城门守卫混到太子近侍，隐忍不发，窃取了不少上京的情报吧，身为敌国细作，你却在此处安家落户，有了妻子，所以你想让你甫一出生的孩子陪你一起下地狱？”</p>

男人一张嘴硬如石头，起初撬不开，现在却嗫喏着，祈求的看着裴鹤铭。</p>

“不要……杀她们，三年来，我并未探听多少情报，那许多都是我捏造的。”</p>

他口中嗬嗬的喘气，如濒死的鱼。</p>

裴鹤铭知太子谨慎，又问：“你在上京的同党都在何处？昨晚为何要杀孙世安的护卫？又为何跟着宋将军的女儿？”</p>

男人抬头望着昏暗的房顶，半晌才颓然垂首：“每年这月，他们都会来上京，我便将情报给他们，但今年他们并未主动联络我，且迟了好些日子。”</p>

“为何？”裴鹤铭步步紧逼。</p>

男人摇摇头：“我不知，真的不知，我是不得已才做了细作，我本不想……说来还要多谢大人能将属下妻女带来，裴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p>

裴鹤铭目光锐利的望着他，显然在思量他话的真实性。</p>

接着，梁河将匣子里的书信和情报全部取过来。</p>

大多是关于皇室隐秘，再有是神器司的一些最新兵器图纸和辽东舆图，细致到每一处卫所兵房布置，和驻守的将士数目。</p>

有了这样详细的舆图，北狄便是逢战必赢。</p>

裴鹤铭只挑拣了些无关痛痒的放在匣子里，其余的收整起来，又命梁江将其在上京做过的所有事记下来，审讯过后，已到了午后，内堂那边除了孙世安的祖父孙乾父子俩，再有便是国子监的司业王相和，皆已等了大半日。</p>

朝中大臣大多私下有攀交，王相和完全没必要趟浑水，唯一的解释是孙乾的身份。</p>

孙乾是太子师保，于太子有恩师情谊，王相和这样做显然是站在太子的队伍里。</p>

裴鹤铭往内堂去，孙乾看到他，气的胡子直翘，却还是好言道：“劣孙犯了错事，险些伤害了旁人家的孩子，老夫稍后会带劣孙负荆请罪，可否请大人看在并未伤及性命放过我那孙儿。”</p>

“大理寺断案，讲的是确凿证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容本官细查再定夺是否放人，”青年淡淡开口，接着又笑着道：“宠过则溺，盈满则溢，人也是这个道理，还望孙师保日后要严加管教，如此才不枉师保曾经的盛誉。”</p>

孙乾年逾花甲，却当众被一个后生说教，脸上时青时白，心内堵的很不痛快。</p>

料想十年前的孙家在上京也是烈火烹油般的泼天富贵，当时上赶着巴结的人不在少数，哪里能轮到裴家小子对他指点。</p>

“老夫自会好生教导，那大人要何时去细查？”</p>

孙右全程不敢说话，在府上时便被父亲劈头盖脸的训了，现在他只盼着能全须尾的把儿子领回去。</p>

“不急，孙师保都来了一会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吧，”裴鹤铭让人奉茶。</p>

茶还未端上来，外头有吏从通报，太子殿下到了。</p>

孙乾如遇到神助，精神大振。</p>

孙右也挺直了腰板，王相和则整理衣袍，准备行礼。</p>

只有裴鹤铭慢条斯理。</p>

堂内静悄悄的，风吹过侧堂的那株大树，树叶窸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