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瑾眼见着国公府的马车隐没于远方的夜幕中,再也看不见,这才折身往回走。</p>
他如今借宿在地处偏僻的大兴寺,距离着实不近,要穿过好几条坊街才能到。</p>
他从灯火璀璨一直走到灯火阑珊,再从灯火阑珊走到夜幕沉沉。</p>
银盘当空,月华如水,洒下一地银辉。</p>
夜已深,游人大多已归家,四周寂静无声。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一个人走在月光下,孤身影只,背影萧条,影子长长的拖在后面。</p>
在他看不到的暗巷拐角,突然晃动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的等着他路过。一个拿着麻袋,一个手里握着腕粗的木棍,两双眼睛闪着贼亮的光,蛰伏静待。</p>
独自一人的白衣少年刚路过暗巷,两条黑影便突然暴起扑出上去!</p>
“啊!”一声惨叫响彻暗巷,划破黑夜的寂静。</p>
……</p>
魏萦回到府里,洗漱歇下。</p>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憋着一口气。</p>
因为听到皇帝的秘密,她知道症结不在于裴琅或是二皇子,而在于圣上的猜忌。如今圣上虎视眈眈,局势一触即发,上官瑾的建议和叔父的意见都是以静制动,蛰伏等待。</p>
所以她已经打算暂时放弃报仇,以保魏家平安为重。</p>
哪知道裴琅居然记起了前世,还故技重施来算计她!</p>
这口气她实在堵得慌!</p>
“流风!”她腾地坐起身,冲着外面喊道。</p>
下一秒,流风从窗户飞了进来、</p>
方才一准又跑树上去睡了。</p>
“主子。”</p>
“明日你去垂柳巷打探一下,巷尾是不是住着一位叫裴琅的书生。瞅没人的时候,给我狠狠打他一顿!往死里打!”魏萦暗暗磨牙,“乔装改扮一下,别让人认出你来。”</p>
“是。”流风应声,又从窗户飞走了。</p>
魏萦这才躺下,翻腾了一会儿,渐渐阖上了眼。</p>
黑暗如雾弥漫,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她四下里看看,黑漆漆的小院,只有竹屋的支摘窗里透出些昏黄的亮光。</p>
魏萦推门进去,只见老者躺在塌上,面色青灰,眼球浑浊,胸腔起伏弱微,似乎已是弥留之际。</p>
十五六岁的上官瑾伏在塌边,眼眶通红,缓缓说道:“祖父,瑾儿幸不辱命,中了解元。州县已推举我去上京参加省试,祖父,您一定要好起来!”</p>
老者声音低微,喘息不止,“答……应祖父,即刻……上京赴考,不必……为我守孝,振兴……上官氏,不可……纳妾,不可……入赘,若将来……身居高位,一定……找到宁家……后人和藏宝……”</p>
老者声音戛然而止。</p>
少年握住老者的手,将额头贴了上去,双肩剧烈抖动起来。</p>
魏萦在一旁看到眼泪汪汪,这一幕,让她想起父亲战死之时。她当时虽然才四岁,但多少也懂得,人死就是永远见不到了。</p>
父亲见不到了,母亲和她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也见不到了。</p>
盖棺的时候,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谁哄都没用。大哥立刻抱起她,二哥一直拉着她的手,俱是哭的泣不成声。</p>
久远的悲伤回忆被勾起,魏萦蹲在少年身边,满脸泪水的抽噎起来,感同身受般的替他难过,将手搭在少年肩上安慰他。</p>
手指刚一触到少年,画面便瞬间分崩离析,魏萦睁眼醒了过来。</p>
她摸了摸脸,一手的泪。</p>
没想到上官瑾的身世这么可怜,小小年纪就已经孤身一人无亲无靠。她想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同情,强迫自己赶紧睡去,希望能再梦到后续的事情。</p>
与此同时,同一片夜幕下的暗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