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舞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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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念越困,元韫浓念到后面反而自己睡着了。
看元韫浓越念声音越轻,睫毛也一扇一扇的,摇摇晃晃地要倒下了。
裴令仪伸出双手,像元韫浓接住他一样,接住了元韫浓。
元韫浓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裴令仪低眸看着元韫浓鸦青的眼睫,递出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的睫毛。
她睡梦中似乎也并不安宁,睫毛颤了一下。
裴令仪的心也颤了一下,蜷缩了手指,收了回去。
元韫浓的梦里有很多人都出现了,但最深刻的还是裴令仪。
他们牵扯了那么久,怎么能不深刻。
清河王世子几乎是被幽禁在宫中,即便到了年龄也没出宫没袭爵。
有朝一日不知所踪,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不过元韫浓知道。
毕竟她是看着裴令仪逃离京城的。
元彻回身为中郎将,属光禄勋,位列九卿之一。
中郎将这种职位,多从亲子义子,皇亲国戚里选,必定是不会背叛的人。
这跟皇帝亲卫得从世家子弟里挑姿容美,武艺高,家室好的,也是一个道理。
元彻回能做中郎将,也是沾了惠贞长公主继子这一名分。
中郎将要管辖禁卫军,宫中侍卫调度,京城治安,也是元彻回管。
元韫浓是左右睡不着才一时兴起,去给夜半在城门巡视的元彻回送些吃食。
攻心市恩,笼络人心。
裴令仪也是那时候逃的。
元韫浓拎着食盒上前,元彻回和一众金吾卫神情严肃,正在低声交待着什么。
“阿兄。”元韫浓轻喊一声。
元彻回忙大步走来,接过了元韫浓手里的食盒,“天寒地冻,怎么这会出来了?”
“想着天气冷,阿兄却还在外头巡视,便来送些酒菜。等闲下来些了,可与同僚们一块垫垫肚子。”元韫浓在外头从来善解人意。
元彻回目光柔和下来,“回去吧,妹妹,近来京城不太平。”
见氛围确实有些躁动,元韫浓问:“这是怎么了?”
元彻回压低了声音,在元韫浓耳边道:“裴清都失踪,金吾卫前去追拿者杳无音信,恐有事变。”
元韫浓眸光稍稍一震,便笑道:“我知道了,阿兄去忙吧,我马上便回去了。”
“好,万事小心。”元彻回点了点头,摸了摸元韫浓的鬓角。
他又转头叮嘱小满:“保护好你家主子,雪天路滑,车马慢行。”
小满应声。
元韫浓目送元彻回和和一众金吾卫远去。
城门外的行商队伍正在整顿,马匹焦躁地打了个响鼻,被旁边的胡商一声低斥。
雪覆京华,冻彻人骨。
没人发现,只是元韫浓认出了城门外等候的商队里的一匹马。
那匹黑马是惠贞长公主送给她的礼物,只是野性难驯,元韫浓抽了几天也没见得驯服了。
沈川和慕水妃都在旁边安慰她,这反而让她更恼了。
裴令仪是没有马的,那些官宦子弟都嘲笑他,元韫浓就顺势把那马交给了裴令仪来驯。
表面上是来显自己大度,私底下却指桑骂槐说那匹马是“听不懂人话的畜生”,交给裴令仪来驯正好。
后来裴令仪给那匹马取名为舞阳儿。
裴令仪生母是舞阳人,他给马起名叫舞阳儿,元韫浓也没上心。
元韫浓后面也没想要把那匹马要回来,相当于是给裴令仪了的。
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在看到黑马的那一刻,元韫浓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心跳声如鼓,她想起了那句诗。
二十报仇许人死,杀人不数舞阳儿。
不数舞阳儿……
自当数他裴清都。
元韫浓猛地转过头,“小满!”
小满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震了一下,“郡主?”
“快!立即去叫阿兄……”话音未落,一把剑横在了颈间。
即使是在寒冬腊月里,元韫浓也依然能感受到剑锋逼近的森森寒意。
还有那种浓重的血腥气,带着铁锈的味道。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元韫浓看向了握剑的那个人。
“郡主!”霜降惊惶道。
小满已经拔了刀。
元韫浓闭了闭眼,“裴清都。”
“好聪慧啊。”雪地里一声叹息般的感慨,裴令仪问,“阿姊是怎么知道的?”
“二十报仇许人死,杀人不数舞阳儿。”元韫浓看向城门外的那匹黑马,“你的舞阳儿就在城门外,叫我怎么不知道?”
裴令仪弯了一下唇角,“分明是阿姊的舞阳儿,我不过借来一用罢了。”
元韫浓转头看向他,“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我哥哥就在附近巡查,你就不怕我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来吗?”
“阿姊可尽管喊一声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阿姊的舌头快。”裴令仪带了些笑,微微挑眉。
他的目光流连在元韫浓脸上,“不过阿姊这般惜命之人,可真会为这一时意气,还是说为了这忠君爱国之心,反搭上卿卿性命吗?”
元韫浓半眯起眼睛,“杀了我,你还逃得了吗?”
裴令仪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此话怎讲?”
“主君!你切莫听信这女人妖言惑众!杀了她一了百了,以绝后患!”裴七急道。
“先不说你们能不能在杀了我后,还拦得住小满去传声,就算拦得下她,能保证金吾卫听不到动静吗?”
“杀了我,不消半刻,附近的金吾卫便能找过来。”
“若你们毁尸灭迹,时辰耽搁得起吗?商队在外滞留那么久,金吾卫必然起疑心。”
“还是说你打算放弃裴七裴九中的一个,来拾残局?”元韫浓口齿清历。
裴令仪盯着元韫浓看,看得她心里没底。
她刚刚那些话自然都是吓唬裴令仪的。
首先第一点,她就舍不下自己的命。
如果裴令仪真想杀她,顶多风险大点,也不是不可能逃走。
她在裴令仪面前居高临下惯了,才敢冒这个险。
裴令仪叹喟道:“阿姊当真是伶俐啊。”
心头稍稍一松,看来有戏。元韫浓眸光一闪,“你这要去哪儿啊?清、都。”
明明脖颈上还架着刀,元韫浓抑扬顿挫的语调却像是胜券在握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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