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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冕把她扯开,将戒指丢进魔鬼藤嘴里,“我要是你师尊,我要被气死。”

薛如意恨不得地上打滚撒泼,好不容易磨蹭到吃晚膳,她喜滋滋拉着谢冕去小厨房点菜。

吃饭的时候,只有她们三个。

一个戴着饕餮面具的人悄无声息站在薛如意身后,几乎是一瞬间,她扯着薛如意朝后,一剑横在二者中间。

“你是谁?为什么来薛家?靠近她有什么目的?”

谢冕是看清楚了她腰间的令牌,同要抓捕自己的衙役是一样的,都叫“摇光”。

她正欲拔剑,薛如意一把按着摇光的剑,急忙解释,“她是我朋友 ,刚认识的,你们有什么矛盾,借着这顿饭摊开了讲,冤家宜结不宜解。”

“没仇,例行差事 ,她没有官府文书,还用假文书入城,抓她下炼狱的时候,她跳护城河跑了。”

谢冕也道:“我家里卖草药的,山野村妇,哪里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薛如意当和事佬,一人给她们斟酒,拉着她们俩一笑泯恩仇。

“我觉得城内的有些规矩可以适当改一改,万一人家是有不得已苦衷,来我们这逃难来的呢,跟姥祖宗她们一样。”

“你祖宗十八代都是逃犯,你跟我说这个?”

摇光问道。

薛如意挠下巴,先自己罚酒一杯。

谢冕把酒推开,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就当是当日得罪你的赔罪。”

摇光没说话,斟酒两杯,喝了个精光,她按住薛如意肩膀,“你最好心里有数。”

薛如意正在美滋滋夹菜吃,蹙眉道:“吃饭不说别的,小时候她们两个就爱在饭桌上谈事,搞得我一个人端着碗出去吃。”

摇光没理她,走开了。

谢冕待着薛家府邸,一待就是好几日,眼见着翻不出什么东西,她又脱身出去,混进一家药馆。

薛菖蒲的不死丹貌似出了问题,一直都在大肆搜捕药师,替她试药。

六百年后。

断肠城,人才客栈

“城主。”

“嗯。”

门房笑着跟来人打招呼,新城主比较低调。

她脸部覆盖着蛇鳞,直接将自己的饕餮面具从中间一切两半,照旧戴在脸上。

黑衣银冠,衣袖上绣着连绵不绝的菖蒲花,她手里提着一捧雪白菖蒲,花开如喇叭,娇艳欲滴。

“西疆蓝家少主邮寄过来的字典,说是寄给一位朋友,没有名字,只说是师姐白狼心的好友,我宋某人顺带拿过来了。”

这位新城主,是薛家的养女,她的外貌与身形酷似死去的老城主。

从前,她没有姓氏跟过去,谢冕问过很多次,她都只是拿着腰间的令牌给她看,上面写着的职位就是她的名字。

蓝尸邮寄过来的字典封着符箓,自动落到她手中。

“有劳城主大人了。”

她礼貌接过词典,架在书桌,三个金光灿灿的文字从书页里脱落,浮现在她眼前,她摊开手掌,给身边围过来的人看。

“程星客。”

她念了好几遍,笑逐颜开,很是高兴。

宋城主笑着恭喜:“人生在世,名字是第一件礼物,很漂亮的新名字。”

她拿过一张雪白宣纸,信手用法术挥墨,一副笔走龙蛇的字,落在书桌,把字递给程星客。

“谢谢。”

程星客看了又看,心生欢喜,她把目光落在谢冕身上。

“我记得你从前是不叫什么名字的,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改名字么。”

谢冕点点头,那边宋城主把那一束带着露珠的白菖蒲递给她 。

“我还是我,你要觉得不适应,你可以跟她们一样,叫我山君。”

“好,山君。”

吃饱喝足,收拾碗筷,忙活了一天,大家都精疲力尽,躺在人才客栈后院的空地藤椅上,夜风习习,腋下生风。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安稳平淡,没有波折,那个魔物离开了,她的诛魔剑安静下来。

人间,重回了宁静。

她似乎可以做自己了。

-

“山君,我前日占卜了一卦,说今日宜出门会友。”

宋城主似乎跟谢冕很熟悉的模样,她折了一朵雪白的菖蒲,拈在指尖。

“所以你来了。”

谢冕把花插进淡青色花瓶。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薛如意跟她母亲,是不一样的。

谢冕拉了拉宋城主的衣袖,这动作太过于亲昵,抱着枳明摘桂子的柳千风看了过去,她全身都缠着符箓,只露出雪白的眼睛。

有一条雪白的蛇从她衣袖里爬出去,绿茸茸的草地窸窸窣窣,蛇绕着谢冕的脚踝,爬到她颈上,黑溜溜的眼珠打量着宋城主。

“山君,我吃了祠堂地宫里那块魔肉,蛇丹也还在我的身体里。”

宋城主把一块桃木牌递给她,城主腰牌的制式,菱花似的。

“我找到了我的名字,我不再是野鬼孤魂,也不是薛如意的影子,我是我自己。”

“如果没有死去,我想跟着你一起离开断肠城,你说的那些春花秋月,我喜欢,我二胡拉得不错。”

宋观风相较于热情外向的薛如意,她更加低调内敛。

“我好久没摸过琵琶了,等新学了曲子,我再去找你。”

谢冕抚摸着浅褐色的桃花心木,纹理漂亮,带着一股清香,深黑色的篆体写着她问过很多次答案 。

绕在她颈上的白蛇嘶嘶吐着蛇信子,开叉的鲜红蛇信摇来摇去,绿豆大的眼睛露出幽光,恐吓似的朝宋观风哈气。

“嗯,我母亲的牌位被我找到了,应该是个宋字。”

她是薛如意的影子,替她出生入死,替她挡灾避祸,当时遇见谢冕的那会儿,她感觉影子可以走到天光下。

黑暗跟混沌都将死去,死在她的剑下,妖魔鬼怪也都悉数被镇压,没有暴政,没有厮杀阴谋。

薛如意总围着谢冕,她的影子被她踩在脚下,那些疼痛跟感情都缓慢,宋观风有时候也分不清疼痛跟羡慕。

“我以后还会离开的。”

师姥跟师尊复活,还有凌绝宗其她人,谢冕打算带着她们回凌绝去。

那里才是她的归处,她太想家了。

谢冕站近了些,抬手将白蛇收进袖子里,她接过那一朵白菖蒲,别在耳畔。

“薛如意死之前,她把铎萝花砍下来了,植株根系腐烂,她也想开了。”

宋观风单手扣住饕餮面具边缘,阴森恐怖的假面下,锋利蛇鳞露出寒芒。

“你之前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她脸上的蛇鳞只能顺着抚摸,指甲敲在那冷硬如铁的鳞片上。

宋观风面容平和,过去凶狠残暴的外壳剥落,露出她的本相。

一边大簇花坛里的血红菖蒲花足有人高,像一堆堆烈火,风吹的心底的火星亮起。

“我克桃花,谁喜欢我谁不得好死。”

谢冕摸着着她脖子上的切痕,细若丝线,像切割蜡烛的烧红铁丝,饕餮炼狱里,影子被关押着,谢冕找到她时,她被严刑拷打得只剩下半口气。

到处都是血跟火,那一夜事变,断肠城内死了太多人了。

腐朽的房屋被彻底推翻,再也没有卑微的虏隶。

“我其实已经死过两次了,被丢进蛇池里一次,饕餮炼狱一次,蜉蝣朝生暮死,起码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那双危险的蛇瞳一散,宋观风撕开了覆盖在自己双手上的手套跟墨绿色蛇鳞,露出还是人的手指,她摸了摸那一朵白菖蒲。

“希望这一次可以好好说再见 。”

宋观风似乎想对着她笑一下,但是,笑起来很生疏。

谢冕感觉袖子里的白蛇在咬自己的手指,柳千风爱养爬宠,这些蛇跟她本人一样冷冰冰的,似乎总没有感情。

“山君,枳明困了。”

柳千风摆着打哈欠的枳明,她的小手里还抓着一枝墨绿色桂叶,小芒果似的桂子青绿,生长白色斑点。

宋观风笑起来总带着一份阴狠,让人不寒而栗,蛇瞳竖起来,似乎见到仇敌那样,但很快又消失,都是断肠城的贵客,她不该如此失礼。

“我该走了,山君。”

宋观风临走前,把一只木匣递给谢冕,是颗混着蛇血的人心,墨绿色的血,还在跳动,扑通扑通。

枳明一看那人心,瞬间也不困了,她看着谢冕。

谢冕解释:“有一点上瘾,戒不掉。”

枳明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你也可以喝我的血。”

柳千风也不管这是大宗师,一把将枳明的手拉回来,她把小孩放回屋子,药童们围着燕栖海听故事。

师姥的记忆是早就回来了一部分的。

枳明慢一些。

“我马上就金丹期了,你现在可以吃一半。”

柳千风并没有把白蛇收回去,魔物屠杀桃源宗的时候,她冒死赶去药庐。

白狼心对自己人总是很好的,药庐修士跟药童不能自保,她得去带她们离开。

她松开自己脖颈上贴着的符箓跟绷带,露出很白的肌肤,蓝绿色血管尤其明显,类似于诅咒的诡异图腾从她锁骨蔓延到后背。

脱了半边袍衫,露出结实的膀子跟脖颈。

谢冕看着那跳动的血管,心底那种嗜血的天性钻出来,锋利的兽爪搭上她的肩膀。

“你是自愿的?”

一片月光落在她肩上,给她镀上一层雪白的微光,朦胧似幻,蝶翼似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她贴在她的心口,温温热热。

柳千风侧过脸去,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我也是自愿的。”

情到浓处的时候,总爱说把真心掏出来,真挖出来了,那些男人又不吱声了。

谢冕满口锋利的狐狸牙咬上她脖颈,霎时血涌如注,她慢慢舔着,贪惏又餍足。

她养的那些花卉会吸引来昆虫,用诱人的香味,用艳丽的色彩,或者是一个一个类似于口袋的笼子,掉下去就出不来了。

“以往我都是要吃干净的。”

她下山之后,许多登徒子言语猥琐,轻薄无礼,她挨个挖出了他们的眼球,用脚踩爆 。

“没心情吃太多,就这样吧,我还有好多其她事要办,没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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