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麟诞山中迎风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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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晓云驰随意地应了一声，移开视线，看向最接近天际的接天殿。“阳哥，你知道那两位风舰长，最近在筹划什么吗？”

“不知道，我跟他们不熟。”乔楷阳差点冒出冷汗，白琛再三对他交代过，绝对不能回答这类有问题的问题，无论他是否知道内情。“但关行昀绝对知道。”

“行，我知道了。”晓云驰没再问下去，反正天启星内务与天下联盟无关，更与他无关。“哎，说起来，是谁让你来这儿的？”

“是白琛。”这次乔楷阳没再卖关子。“我不受联盟管制，只是在特勤部帮忙而已，真正能指挥我的，只有白琛和辰姈。”

“这样啊。”虽然不知道辰姈是谁，但晓云驰没问，而是又换了个问题。“那，同样是荣誉长老的嘉无双，也和你一样吗？”

“你说那小子？”乔楷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太菜，不配跟星天神玩。没事离他远点，小心被认成别人。”

“不就是被认成晓无霜么，我已经习惯了。”晓云驰耸耸肩。“阳哥，兰仙子说，他变的星神枢被偷走了，他也被污染了，这是真的吗？”

乔楷阳短暂地愣了下，随即神色一变。“如此大事，你怎不早说？”

白琛曾再三跟他强调过，对于星天神来说，星神枢极其重要，若被破坏会造成不可逆损伤，甚至当场死亡。一旦遇上此事，除非能像嘉长川这样好运，得众神之子青睐，命数被全部改变，否则就彻底没救了。

极夜星虽与他们没交情，但作为前人，他们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看着他被利用……啧，可真是麻烦！

“你也没问呐。”晓云驰嘀咕了一句，到底没说出什么离谱的话。“还有，风郎君留言交代说，等我哪天见到他，就把他了结掉。我该怎么做到这件事？”

“不做也罢。”乔楷阳抬起手，唤起通讯器，开始给白琛发信息。“偷走星神枢的那人，一定有更大的图谋，比如想利用极夜星的因缘。”

他说至此顿了一下，又缓和了语气道：“除非对方找上门来，强迫你做出应对措施，千万别去深究，好吗？”

“行吧，那我就先不过问了。”既此事危险，且乔楷阳又像是自有办法，晓云驰当然不会主动置身险境。“你们要接手这件事吗？”

他说的‘你们’，是指乔楷阳和白琛。

“不能说是接手啦。”乔楷阳挠挠头。“只是在帮你分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晓云驰只是笑，不予置评。神为他做的事，终有一日会变成他的债，若他能还上倒也罢了，可倘若还不上呢？

于短暂的沉默间，他怀里的白猫拱拱身子，从他臂弯里跳下去，落在地上变回了人形，并颇随意地抻了抻胳膊，一副放松模样。

“这就不睡了？”乔楷阳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睡到我们进接天殿。”

“不了，路上睡得够久了。”嘉长川迅速走去晓云驰另一侧，离乔楷阳要多远有多远。“你们在说什么？”

晓云驰看一眼前方，见那小少年有些僵直，这才将视线转向嘉长川，把小少年讲过的事概述一遍，又说了些自己的疑虑，最后总结道：“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这样吗。”嘉长川若有所思。“关于他们打算做什么，我觉得可以这样……”

他低头凑到晓云驰耳边窃语了几句，晓云驰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不能保证成功，但的确可以一试，试试就试试，他们又不亏！

“有什么话是不能给我听的吗？”乔楷阳等到他们结束交流，这才幽幽地问了一句。这两人也不像是关系特好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有默契！

“不好意思，确实有。”晓云驰点头。“不过，你等会儿再知情也不算晚。”

是吗？乔楷阳有些头皮发麻，听这个口风，他怎么就莫名地觉得，这两个人压根儿没打算干什么好事儿呢？

待他们进了接天殿，顺利见到风乘越，他的想法就成真了——

经过几番寒暄，众人入席后，晓云驰便示意风乘越摈退左右，又从嘉长川那里取来写有入山口令的卷轴，起身走上主座，将它轻轻放在风乘越面前的窄桌上，作势要打开，态度漫不经心，仿佛他没在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风乘越心头一紧，下意识劈手夺走那卷轴，反复确认它没被打开，这才松了口气，又想道：这口令是一次性的，兰仙子没交代过吗？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嘉长川忽然开口道。“既如此，我们是否有理由怀疑，你们自己能解决这些麻烦事，却偏把麻烦丢给我们？”

“你能听取神的心声？”风乘越大惊失色。

“是呢。”晓云驰从他手中抽走卷轴，拿着它回到客席，在嘉长川身边坐下。“所以，别想再有任何隐瞒。请如实道来，你们原本打算做什么？当中一切利害，又与谁有关？”

原来，嘉长川的主意，正是将其接收愿望的能力，进行一定程度的转化后，用于听取风乘越的心声。现在看来，计划很成功，风乘越不但把自己暴露了，还间接出卖了全部当事人！

“哈……”风乘越笑得无奈。“真不愧是你们，居然想出这种办法。好吧好吧，告诉你们一部分内情也无妨。”

原来，长乐军能进入天启星，并非他们手段有多高明，而是他们与魔岚神沆瀣一气，又联合两位魔王大将，继而从神台半岛登陆，混在来往客商里，渐渐渗透到了星港上。

宇航舰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却困囿于规定，不能应对，只好往风灵军去信，等待出手时机。可魔岚神的行动快得出乎意料，转眼迅速‘料理’了风灵军、困住风胜麒，在神台半岛建起大本营，嚣张至极。

风乘扬无法再等下去，便写了封告疏，烧给云台城上的风神，希望他给出答案，却得到了‘吾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去抵御外敌’的回应。

于是，他转而往天下联盟递申请，希望能获得开启宇宙战场的权限，去消灭长乐军大本营。虽然这样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这已经是目前能最快解决长乐军的、唯一的办法了。

目前，这份申请尚未得到批示。但按照联盟流程，一周之内，他们应该就能获得权限，并在战斗部员的陪同下，启航前往战场。

“所以说。”晓云驰听到这里，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办法？”

“可以这么说。”风乘越并未否认。“所以我才对你说，莫要为难自己。”

“真是好算盘。”晓云驰轻哼一声，倒是并未生恼。“坦白讲，倘若没有那劳什子的内外分权，也不会有如今局面。”

就因为这内外分权，风灵军几乎十不存一。在他看来，风灵军也好，宇航舰军也罢，再加上雪月卫，都是神明所率领的军队，却因顾忌神明本身，从而互相防备，实乃下策！

“你是对的。”风乘越点头。“但你也该知道，若不分权，风氏和闻氏，或许会率先敌对。”

“于旁人眼中，我二族皆是神明眷族，不该有一方屈居于谁之下。我们这些老人能不受影响，族中的年轻人却不能呵。”

他说至此，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天下神明苦人言久矣，实在是难，倘若传说中的众神之神真实存在，且真能化解怨恼，他会很欢欣地给祂建一座神观，以感谢祂让他摆脱苦烦的。

“真是羡慕你啊，殿下。”想起沐雨星近期的变革，风乘越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家中一切自有人管，出门在外还有神君作伴……”

“主君神位崇高，何必羡慕我这一介凡人？”晓云驰淡笑道。“倘若舍却俗务，必定轻安自在，又怎会受尽掣肘？”

风乘越叹口气，沉默起来。若他有继承人，就不必做主事者了，可他不仅没有继承人，甚至找不到能平衡云台城、麟诞山、雪月宫的有识之士——那样的人，哪有那么好遇见？

思及此，他不由看向了乔楷阳。他还记得，这位曾于执政时期，得一福深禄厚的神明知己，并拜其为神王，与之缔结同命。

神王在时，因彼恒累善缘，福业大殊胜故，大地常生奇珍，水中常涌金银、珠玉，天下苍生因而欣喜，奉彼为宝财神，常献供养。

正当时，神皇镇国，神王理事，海晏河清，民生饶富。可怜十万余年，转瞬成空，神王为全家国情义而逝，诸奇珍亦不再复生……

“风主君看我作甚？”乔楷阳被看得不自在，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作甚。”风乘越移开了视线。往事已去，行阳星终究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又何必再提起。“只是看看。”

“哦。”得了这么个答案，乔楷阳颇觉无趣，将注意力移向窗外。

而在琉璃窗外，一只红喉大青莺穿云而去，正直奔层云之上的重叠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