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潭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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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腹地的月光像被墨汁浸透的丝绸,苗族村落东侧三十里的镜心湖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阿璃,一位彝族姑娘,此时正赤足踩在潮湿的苔藓上,腰间玉笛随着步伐与银饰碰撞出细碎清响。
她望着湖面突然翻涌的漩涡,忽然想起九岁那年偷听来的古老歌谣——
\"月照双瞳青鳞现,水底沉眠千载怨。若要问得灵珠处,需将心血祭苍天。\"
\"小心!\"苗族大祭司雅玛布满银镯的手腕突然迸发幽蓝光芒,三道水箭擦着阿璃的裙摆钉入古榕树干。被洞穿的树皮瞬间发黑蜷曲,渗出腥臭的黏液。
七十岁的雅玛将彩绣披肩甩成圆弧,十二枚骨铃在风中奏出驱邪的韵律:\"这不是普通水怪,它们的鳞片带着尸毒。\"
彝族巫师阿库的桃木法杖插入泥地三寸,杖头镶嵌的雷兽獠牙迸出可怕的电光。
老巫师沟壑纵横的面庞在电弧中忽明忽暗:\"阿璃,吹《破瘴曲》第三章!那些漩涡在吞噬天地灵气。\"
玉笛刚触及唇畔,湖心突然炸开十丈高的水幕。三条似蛟非蛟的怪物破水而出,它们脖颈处长着人面状的肉瘤,嶙峋背鳍上倒插着无数锈迹斑斑的苗刀——正是百年前失踪的采珠人佩刀。
最年长的水怪腹部有道可怖的旧伤,溃烂的皮肉间隐约可见半截青铜铃铛,那是苗寨三十年前祭祀用的镇水法器。
\"是怨气化生的虺魍!\"雅玛的银冠在剧烈摇晃,她随手从蜡染布袋抓出一把猩红朱砂抛向半空。朱砂遇水即燃,在三人头顶结成赤色穹顶。一条虺魍的尾鳍扫过屏障,火星四溅中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阿璃的笛声陡然拔高,《破瘴曲》特有的颤音在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最瘦小的虺魍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它腹部的人面肉瘤渗出黑血,那些嵌在背鳍上的苗刀竟开始剧烈震颤。少女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笛声钻入经脉,恍惚间看到无数溺亡者的记忆碎片——
深潭下的青铜祭坛、断裂的捆仙索、疯狂抢夺灵珠的族人......最后定格在某个月夜,佩戴水灵珠的祭司被推入湖心的瞬间。
\"阿璃!\"阿库的暴喝将她拉回现实。老巫师的法袍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他正用血在虚空中绘制彝族雷纹。虺魍们不知何时已摆出三才阵势,最年长者口中喷出墨绿毒雾,所过之处草木尽成白骨。
雅玛的银饰突然全部倒竖,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蝴蝶图腾:\"以血为引,唤我圣蛊!\"
顷刻之间泥土中钻出万千金翅蜈蚣,这些苗疆圣蛊结成流动的金甲扑向毒雾。蛊虫尸体如雨坠落,却在接触湖水的刹那化作金色锁链缠住虺魍。
\"上天入地看我法门!\"阿库的法杖爆发出刺目的雷光,九道闪电劈在年长虺魍的旧伤处。那青铜铃铛应声而碎,藏在其中的半颗水灵珠碎片迸发出璀璨蓝光。
原本凶戾的怪物突然发出悲鸣,它腹部的溃烂伤口开始疯狂增生,转眼间整个躯体膨胀成肉球。
\"快后退!它在献祭自身!\"雅玛话音未落,肉球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剩余两只虺魍竟然开始互相吞噬,它们的鳞片层层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青黑色骨甲。
阿璃的玉笛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出,在空中与灵珠碎片产生共鸣。
最凶险的异变发生了。湖水突然沸腾,十二具身披古苗银饰的骷髅破水而出,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水灵珠的幽光。
阿库的法杖雷光劈在骷髅身上却如泥牛入海,雅玛的蛊虫更是在接近时直接化为飞灰。
\"这些是历代守护者的遗骸!\"雅玛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灵珠被玷污了,它们在执行最后的诛杀令!\"
阿璃突然冲向湖岸,她的银项圈在月光下划出决绝的弧线。少女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玉笛的七个音孔上,那是彝族禁术\"血引通幽\"的起手式。
阿库目眦欲裂:\"阿璃!快停下!你的魂魄承受不住......\"
但凄厉的笛声已然响起。不同于往日的清越,此刻的旋律像万千冤魂的恸哭。十二骷髅的动作突然停滞,它们颈间的银饰也发出悲鸣。
阿璃的七窍开始渗血,却依然倔强地吹奏着从溺亡者记忆里读到的《安魂调》——正是三百年前祭司被背叛时未完成的遗曲。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骷髅们轰然跪地,化作洁白珍珠滚落岸边。两颗灵珠碎片自动飞入阿璃掌心,少女却像断线木偶般向后仰倒。
在她即将触及湖面时,一条伤痕累累的虺魍突然跃出水面,用最后的力量将她推向岸边。
雅玛接住昏迷的少女,发现她紧握的掌心里除了灵珠碎片,还有片泛黄的银锁——正是当年祭司的女儿满月时戴的长命锁。
晨雾中的彝族圣地蒸腾着硫磺气息,阿璃攥紧缀满银铃的腰带,跟随阿库穿过最后一道荆棘屏障。远处祭坛上的圣火将雾霭烧出人形空洞,隐约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
\"当年你父亲就是在...\"老巫师话音未落,少女突然被藤蔓缠住脚踝倒吊而起。十二只赤眼山魈从树冠跃下,它们额间的第三只眼泛着与圣火同源的幽光。
阿库的桃木杖点地成阵,雷纹在地面游走如银蛇:\"这些守护兽已被灵界污染!\"山魈们撕开自己胸膛,掏出燃烧的心脏掷向二人。
阿璃凌空翻身吹响玉笛,音波震碎心脏的刹那,滚烫的岩浆从地缝喷涌而出。
当最后一只山魈在雷火中化为焦炭,祭坛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咆哮。三丈高的火麒麟踏碎岩层而来,它脖颈处竟套着半截断裂的青铜枷锁——正是二十年前阿璃父亲留下的降魔杵残件。
\"阿爹...\"少女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汹涌而至。七岁生辰那夜,父亲浑身是血地将玉笛塞进她手中,转身引着火麒麟跃入深渊的背影,此刻与眼前巨兽颈间的伤痕完美重合。
火麒麟喷出的烈焰在空中凝成文字:\"以血亲之魂,祭千年圣火\"。雅玛的银镯突然剧烈震颤,苗族大祭司划破掌心将血洒向占卜骨片:\"卦象显示生门在坤位,但需要至亲...\"
阿璃突然夺过阿库的匕首割断长发,发丝在圣火中化作金红雀鸟。这是彝族秘传的\"雀灵替身术\",每根发丝都承载着十年阳寿。少女在雀群掩护下冲向祭坛,火麒麟的利爪穿透她左肩时,鲜血恰好滴在圣火令的凹槽处。
在惊天动地的悲鸣中,火麒麟周身火焰尽褪,露出了布满伤疤的真身。它用最后的力量撞向岩壁,坍塌的碎石下露出一具怀抱婴儿的焦骨——那婴儿襁褓上绣着的,正是阿璃族徽。
圣火令入手的瞬间,阿璃右臂浮现火焰纹章。昏迷前她听到阿库颤抖的呢喃:\"原来当年你父亲不是失踪,他把自己炼成了守护兽...\"
哀牢山主峰的罡风在月圆之夜化作实体,阿璃裹紧渗血的绷带,跟随雅玛和阿库攀上\"鬼见愁\"峭壁。
苗族祭司的引路蝶被风刃切成磷粉,远处鹰嘴岩上悬浮的青铜羽翼正发出类似骨笛的呜咽。
\"小心落魂砂!\"阿库突然拽开二人,他们方才立足处的岩石已化为齑粉。七具风干的悬尸在飓风中起舞,它们空洞的眼窝里飞出青色风灵,正是苗疆传说中的\"巽鬼\"。
雅玛解开发髻吟唱起一首古歌,银饰在月光下连成星图。当第一只巽鬼穿过她身体时,大祭司突然反手扣住灵体咽喉:\"找到你们了!\"
被擒的巽鬼竟幻化成雅玛早夭女儿的模样,苗族禁术\"问灵\"的反噬令她口鼻溢血。
阿璃的玉笛突然自主鸣响,崖壁浮现出被风蚀的古老壁画:头戴羽冠的先民正在举行残忍的祭礼,他们将最优秀的猎手制成\"风媒\",用血肉滋养神翼。壁画末尾,某个被斩首的祭司眉眼与雅玛惊人相似。
飓风在此刻突变,青铜羽翼分解成万千飞刃。阿璃在闪避中窥见风眼处的真相——所谓风神翼,实为初代大祭司的脊椎所化!那些追逐他们的巽鬼,正是历代被献祭的\"风媒\"怨魂。
\"用圣火令烧我!\"雅玛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青色咒印。当阿库的雷诀与圣火同时击中咒印时,漫天飞刃突然停滞。
大祭司在消逝前将银冠戴在阿璃头上:\"三百年前,我的先祖为夺神翼屠尽胞族,现在该偿还了...\"
当阿璃忍痛将银冠嵌入神翼机关,风眼处升起青衣少女的虚影。她轻触阿璃额间被风刃割出的伤口,那些追逐他们的巽鬼纷纷化作蒲公英消散。少女最后看向雅玛消散的方向,哼着歌谣跃入深渊——正是壁画中斩首祭司的模样。
穿过毒瘴弥漫的雷云层时,阿璃的银饰已全部化为焦黑。眼前倒悬的青铜祭台上,雷神锤被九条锁链贯穿,每条锁链都捆着一具焦尸——他们腰间分别挂着彝族、苗族的族长令牌。
\"阿库爷爷,这是...\"少女突然住口,老巫师正用雷诀劈向自己的天灵盖。随着飞溅的鲜血滴落在祭台,慢慢勾勒出一幅诡异的阵图,那些焦尸竟然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睛。
\"四十年了,终于等到完美的祭品。\"阿库的面皮在雷光中剥落,露出灵界使者特有的鳞状皮肤。
他脚下的影子分裂成九条,与锁链末端的焦尸相连:\"当年五大族联手封印灵界,用的可不止是神器...\"
祭台开始崩塌,阿璃在坠落中看到真相:所谓灵界入侵,实为各族长每甲子献祭全族延续的骗局!雷神锤根本不是神器,而是用十万生灵炼化的镇魂器。
圣火令在此刻灼穿少女手掌,父亲残留的记忆涌入脑海。当年他正是发现族长们的秘密,才被制成火麒麟守护兽。
阿璃发狠咬碎舌尖,将精血喷在玉笛上,吹响起父亲独创的禁曲《焚心劫》。
雷云被音波搅成漩涡,九具焦尸在哀鸣中灰飞烟灭。阿库(灵界使者)疯狂催动雷诀,却惊恐地发现雷神锤正在易主。阿璃染血的发丝缠住锤柄,彝族银饰与苗族银冠在雷光中熔成全新战甲。
\"该偿还的,是你们这些噬魂者!\"少女挥锤引动九天雷暴,每一道闪电都裹挟着历代枉死者的怨念。当雷神锤最终贯穿灵界使者的心脏,云层中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门——真正的封印之地方才显现。
浑身焦黑的阿璃蹒跚走向巨门,门外传来万千魂灵的呼唤。她握紧五件已开始反噬主人的神器,在门扉开启的强光中轻笑:\"父亲,我终于走到这里了...\"
晨雾如煮沸的牛乳在哀牢山腹地翻涌,阿璃,踩碎凝结着晨露的蛛网,银铃腰链在硫磺蒸汽中发出病态的脆响。
走过十八道荆棘屏障后,彝族圣地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那些被千年圣火舔舐过的玄武岩泛着暗红色光泽,宛如大地结痂的伤口。
\"踩着我的脚印走。\"阿库的桃木杖戳进腐殖土,杖头镶嵌的雷兽獠牙滋啦作响。老巫师布满老人斑的手背浮现出闪电状青筋:\"这里的守宫藤专食活人气息。\"
话音未落,阿璃突然感觉脚踝被冰冷之物缠住。低头瞬间,墨绿色藤蔓已顺着小腿攀附而上,叶片边缘的倒刺割破蜡染裙摆。
十二只赤眼山魈从树冠跃下,它们额间第三只眼的瞳孔竟与圣火同色,在雾气中拖曳出猩红残影。
\"闭气!\"阿库的暴喝震落枯叶。老巫师咬破拇指在杖身抹出血线,地面骤然亮起彝族雷纹。
山魈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利爪撕开自己胸膛,掏出燃烧的心脏掷向二人。阿璃凌空翻身吹响玉笛,七个音孔迸发的音波在触碰到心脏的刹那——
轰!
岩浆从地缝喷涌而出,赤红火舌舔舐着阿璃的银项圈。少女在热浪中瞥见山魈胸腔内的异状: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跳动着半透明的灵界结晶。
\"它们早已不是圣地守护兽!\"阿库的法袍被飞溅的岩浆灼出焦痕。老巫师结出三山印,雷纹阵中忽然窜出九条电蛇,将最后一只山魈钉死在雷击木上。
焦臭烟雾中,山魈额间的灵界之眼突然爆裂,溅出的黏液竟腐蚀穿了岩石。
突然,整座山谷开始震颤。祭坛方向传来锁链崩断的铮鸣,三丈高的火麒麟踏碎岩层而来,它脖颈处断裂的青铜枷锁上,清晰可见彝族降魔杵特有的鹰头纹——那正是二十年前阿璃父亲随身携带的法器。
少女的玉笛险些脱手。记忆如决堤洪水冲破封印:七岁生辰夜,父亲染血的衣襟蹭过她脸颊,将传承千年的玉笛塞进她掌心。
\"阿璃要记住,圣火不熄,彝魂永存...\"男人转身时的侧脸与眼前火麒麟颈部的旧伤重叠,那道月牙形疤痕正是当年父亲为救她跌落山崖所留。
火麒麟喷出的烈焰在空中凝成血色彝文:\"以血亲之魂,祭千年圣火\"。雅玛的银镯突然迸发刺目蓝光,苗族大祭司划破掌心,鲜血在龟甲上勾勒出诡异卦象:\"坎陷于北,生门在坤,然需至亲之...\"
阿璃突然夺过阿库腰间匕首。寒光闪过,三尺青丝随风飘散,少女及腰长发化作齐耳短茬。
断发触及圣火的刹那,竟幻化成数百只金红雀鸟,每根发丝燃烧时都发出类似骨笛的悲鸣。
\"雀灵替身术!\"阿库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是彝族禁术,以发为媒代受死劫,每根发丝都要抽取十年阳寿。
雀群如流星雨扑向火麒麟,少女趁机冲向祭坛,绣鞋在滚烫的玄武岩上烙出带血的脚印。
火麒麟的利爪穿透左肩时,阿璃闻到了皮肉焦糊的甜腥。鲜血顺着青铜凹槽流入圣火令的图腾,原本赤红的火焰突然转为幽蓝。
巨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周身火焰如退潮般消散,露出布满剑痕的躯体——那分明是人类强健的脊背,只是被灵界之火扭曲成了兽形。
濒死的火麒麟用最后力量撞向岩壁,坍塌的碎石下露出两具相拥的焦骨。成年骸骨以跪姿环抱婴孩遗骸,婴儿襁褓残片上,火浣布绣着的三足金乌族徽刺痛了阿璃的眼睛——那正是她家族代相传的图腾。
圣火令入手的瞬间,滚烫的灼痛从掌心直窜心脉。阿璃右臂浮现出火焰状纹章,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向心脏蔓延。
昏迷前,她听见阿库颤抖的声音穿透耳鸣:\"原来阿卓当年不是失踪...他将自己炼成了活祭品,用魂灵束缚发狂的守护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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