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火灵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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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璃的指尖已经触到木船扶手上凝结的露珠。她望着眼前斑驳的船身，那些被岁月侵蚀的木纹里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符咒。

\"这是用哀牢山千年铁杉木造的船。\"彝族老祭司佝偻着背走来，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船头狰狞的饕餮纹，\"当年我们送葬先王时用过它，龙骨里还嵌着避火珠。\"

阿虎蹲在船舷边检查裂缝，青铜短刀挑开青苔时发出咯吱声响。他突然顿住——裂缝深处闪烁着暗红色微光，像是凝固的岩浆。

\"小心！\"苗女银铃般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三支银簪擦着他耳际飞过，将裂缝中窜出的火蜥钉在船板上。那通体赤红的小兽仍在扭动，鳞片间迸出火星。

\"午时三刻要涨潮了。\"老祭司用彝语喃喃自语，解下腰间装鸡血藤汁的竹筒。二十三名彝族汉子齐声吟唱起《造船调》，浑厚的和声惊起林中白鹇。他们裸露的臂膀上，火神祝融的刺青在晨光中泛着金红，当第一滴藤汁落在龙骨时，所有刺青竟同时燃起幽蓝火焰。

苗家少女们解开发辫，乌黑长发间垂落的银铃叮咚作响。为首的阿月取下胸前银锁，锁芯里沉睡的冰蚕突然苏醒，吐出晶莹丝线修补船帆。阿璃看得入神，忽然手腕传来灼痛——星辰之杖顶端的陨铁正在发烫，杖身浮现出蝌蚪状的古老文字。

\"这是毕摩文。\"老祭司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四射，\"写的是'火德昭昭，以血为桥'。\"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文字凹陷处，暗红铁锈簌簌而落。

阿虎突然抓住老人手腕：\"您的手在流血！\"只见老人掌心不知何时割开伤口，鲜血正顺着文字纹路蜿蜒而下。

船身突然剧烈震动，众人踉跄着扶住桅杆。被鲜血浸润的文字逐一亮起，整艘古船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阿璃看到海面下浮现出巨大的阴影，那是条由岩浆凝聚的蛟龙，正用燃烧的独角顶起船底。

\"快上船！\"老祭司嘶声大喊，最后一个跃上甲板时，他后背的麻布衣已被热浪灼出焦痕。

船帆鼓满的瞬间，阿月吹响了苗疆骨笛。凄厉的音符化作银色波纹荡开海面，沸腾的浪涛竟在船头自动分列。

阿虎紧握缆绳的手掌被磨出血泡，他望着迅速缩小的海岸线，忽然注意到老祭司倚在船舷边的异常——老人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双头蛇形态。

\"小心！\"阿璃的惊叫与破空声同时响起。十二只火鸦从云层俯冲而下，它们的尾羽拖拽着流火，在桅杆上烧出焦黑的痕迹。苗族少女们立即结阵，银饰碰撞声里，冰蚕丝在空中织就半透明的网。为首的彝族战士岩罕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弯刀上，刀身顿时腾起丈许高的烈焰。

\"让我来。\"阿璃举起星辰之杖，陨铁顶端的星光刺破浓烟。她额间渗出冷汗，记忆中哀牢山观星台的石刻突然清晰——当杖尖勾勒出毕宿五星的轨迹时，海天之间骤然降下滂沱大雨。火鸦在雨幕中发出惨叫，化作青烟消散，而冰蚕丝网遇水反而愈发坚韧。

岩罕的弯刀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赤红弧线。阿虎这才发现有条近乎透明的火蛇正顺着缆绳游来，刀锋斩断蛇头的刹那，腥臭的毒血溅在甲板上烧出孔洞。

\"是燧明蛇！\"老祭司咳嗽着往血泊中撒下朱砂，\"它们会钻进人的七窍...\"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阿璃扑到船舷边，看见二十多条燧明蛇正用毒牙啃噬船体，它们透明的躯体里流动着熔岩般的内脏。苗女们同时吹响七孔芦笙，声波在水面炸开层层涟漪，最靠近的几条火蛇顿时爆体而亡。

\"抓紧！\"掌舵的岩罕突然大吼。古船猛地倾斜，众人滚作一团。阿虎的后背重重撞在桅杆上，他忍痛抬头，看见前方海面升起百米高的火墙——那不是火焰，而是无数燃烧的飞鱼！它们的鳞片折射着七彩光芒，尖喙如同淬火的匕首。

阿月扯下银项圈抛向空中，项圈分解成数百枚银针，在飞鱼群中织成死亡之网。但仍有漏网之鱼穿透防御，阿虎挥刀斩落三只，左肩却被鱼尾扫中，顿时皮开肉绽。他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气味，剧痛反而让感官更加敏锐——星辰之杖的光芒正在变弱。

\"阿璃！\"他转头看见阿璃跪倒在甲板上，星辰之杖插进木板裂缝才勉强支撑身体。她的瞳孔里倒映着诡异星空，嘴角溢出血丝。

岩罕突然冲过来割破手腕，将鲜血浇在杖身，那些蝌蚪文再次亮起，但这次是暗红色。

海天突然陷入黑暗。不是夜幕降临，而是无数燃烧的飞鱼遮蔽了阳光。阿虎听到老祭司在用彝语念诵招魂经，苗女们的银铃开始发疯般震颤。在意识模糊前的瞬间，他看见阿璃举起星辰之杖刺向自己胸口——

耀眼的白光炸裂开来。阿虎最后记得的是海面下浮现的巨大星图，那些星座的位置与哀牢山石壁上的一模一样。当光芒消散时，飞鱼群已化作灰烬飘落，而阿璃心口插着星辰之杖，杖身完全没入体内。

\"这是...星祭...\"老祭司颤抖着跪倒在地，\"她把自己献祭给了哀牢山星灵...\"

岩壁上凝结的硫磺结晶折射着诡异红光，阿璃的鹿皮靴底传来灼烧的刺痛。她望着洞窟深处若隐若现的青铜祭坛，星辰之杖突然发出蜂鸣——杖身镶嵌的陨铁碎片正在与祭坛产生共鸣。

\"等等。\"阿虎拦住要往前冲的岩罕，青铜短刀挑起地面积灰，\"你们看这些脚印。\"尘土下显露的足迹绝非人类，三趾爪印间残留着熔岩冷却后的玻璃状物质。

苗族巫女阿月蹲下身，银镯碰撞发出清响，她从腰囊取出片碧绿桑叶按在爪印上，叶片瞬间蜷曲焦黑。

\"是火魈。\"老祭司的羊骨杖重重顿地，\"八十年前我们寨子猎到过幼崽，成年的能口吐毒火。\"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洞顶突然坠下炽热碎石，十二只通体赤红的猿形生物倒挂着现身，它们眼眶里跳动着青白色鬼火。

岩罕的弯刀率先劈出弧光，刀刃触及火魈毛发的刹那爆出火星。那畜生怪叫着喷出紫烟，两个彝族战士躲避不及，裸露的皮肤顿时鼓起透明水泡。

\"闭气！\"阿璃挥杖卷起旋风，却见紫烟遇风反而扩散更快。危急时刻，阿月扯断颈间银链，七颗苗银铃铛在空中炸开，清越声响竟将毒雾震散成珠。

\"用这个！\"老祭司抛来装着鸡血藤汁的竹筒。阿虎凌空接住，液体泼洒的轨迹在空中凝结成符咒，接触到符咒的火魈发出凄厉哀嚎。岩罕趁机带人突进，他们背上的火神刺青泛着金光，弯刀砍进火魈身体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阿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星辰之杖在她手中越来越烫。当第三只火魈在她面前炸成火球时，杖尖突然射出一道星光，精准命中祭坛中央的凹槽。整个洞窟剧烈震颤，九根青铜柱同时亮起铭文，地面裂痕中涌出滚烫的灵泉。

\"退后！\"老祭司的警告晚了一步。阿月脚下的岩石突然塌陷，苗族少女坠落时甩出冰蚕丝缠住岩罕脚踝，两人悬挂在岩浆翻滚的深渊之上。阿璃扑到裂缝边缘，看见阿月银饰的反光在赤红岩浆中忽明忽灭。

\"坚持住！\"阿虎将短刀插进岩缝固定身体，左手抓住冰蚕丝。丝线在他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高温让伤口瞬间结痂。岩罕突然闷哼一声——火魈首领竟攀附在洞顶，利爪深深刺入他肩胛。

混乱中，老祭司的诵经声陡然拔高。羊骨杖顶端的骷髅双眼迸发绿光，洞窟顶部开始坠落燃烧的钟乳石。阿璃咬牙站起，星辰之杖插入地面裂缝，杖身浮现的星图与祭坛顶部的青铜星盘完美重合。

\"巽位生门，开！\"少女清喝声响彻洞窟。陨铁碎片从杖身剥离，在空中组成残缺的二十八宿。当最后一片归位时，岩浆突然凝固成黑色曜石，九根青铜柱射出光链交织成桥。阿虎趁机将两人拉回，岩罕伤口流出的血滴在曜石上，竟开出赤红的花。

火魈们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跪伏在地。祭坛中央升起水晶棺椁，里面躺着具身披羽衣的女尸——她额间的火纹与岩罕的刺青一模一样。\"阿嫫！\"老祭司突然老泪纵横，用彝语呼喊着\"祖母\"，颤抖着抚摸棺椁上的铭文。

\"上面说唯有火神后裔的血能重启祭坛。\"阿璃解读着发光的古彝文，突然脸色骤变。岩罕背后的刺青正在渗血，血珠悬浮着飞向水晶棺。当血液触及女尸嘴唇的瞬间，整座岛屿开始剧烈震动。

\"快取神器！\"阿虎冲向祭坛东侧石台，那里悬浮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剑柄时，女尸突然睁眼，岩浆化作锁链缠住他脚踝。阿璃的星辰之杖爆发出刺目强光，陨铁碎片重组成长枪模样，而她心口的伤疤正在渗出星辉。

\"这不是炎阳剑...\"阿月突然指着变形的剑身，\"你们看剑格上的蛇纹！\"原本庄重的火龙浮雕，此刻分明是条吞吐信子的双头蛇。老祭司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他手中的羊骨杖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岩罕后背。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阿虎用短刀架住偷袭的骨杖，刀身竟被腐蚀出缕缕青烟。\"果然是你。\"阿璃的星光长枪指向老祭司眉心，\"从看到双头蛇影那刻我就怀疑，八十年前失踪的毕摩叛徒...\"

老者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佝偻身躯突然挺直。他撕开麻布衣，露出胸膛上狰狞的蛇形纹身：\"愚蠢的火神后裔，当年我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今日！\"九根青铜柱应声倒塌，岩浆中升起九头巨蛇，每个蛇头都顶着张痛苦的人脸。

岩罕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刺青脱离皮肤浮在空中，化作燃烧的锁链缠住巨蛇。阿月吹响骨笛，冰蚕丝网住三个蛇头，却被毒牙轻易撕裂。混战中最小的蛇头突然咬住阿璃左臂，她惊觉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星沙。

\"原来如此...\"少女眼中闪过决绝，反手将星光长枪刺入自己胸膛。浩瀚的星辉从她每个毛孔迸发，洞窟顶部岩层轰然坍塌，露出哀牢山夜空真实的星辰。陨铁长枪吸收着星光不断生长，最终化作贯通天地的光柱。

九头蛇在星光照耀下土崩瓦解，老祭司疯狂撕扯着溃烂的皮肤：\"不可能！星灵早就抛弃了人类！\"阿虎趁机夺过炎阳剑，剑身触碰到星光时褪去蛇纹，露出真正的火龙浮雕。当剑尖刺入祭司心脏时，喷涌而出的竟是漆黑如墨的毒血。

祭坛开始下沉，岩罕背起昏迷的阿璃冲向出口。众人在崩塌的洞窟中狂奔，身后是吞噬一切的岩浆巨浪。当最后一人跃上甲板时，古船被气浪掀出百米远。阿月瘫坐在船尾，看着逐渐沉没的岛屿喃喃道：\"你们看海底...\"

沸腾的海水中，无数青铜碎片正在重组。那些刻满经文的碎片拼凑出巨型蛇骨，又在星光照耀下化为灰烬。阿璃在颠簸中苏醒，发现星辰之杖已与心口血肉交融，而岩罕背后的刺青变成了完整的星图。

古船在血色月光下剧烈摇晃，阿璃掌心贴着的星辰之杖传来脉搏般的跳动。她低头看见自己左臂被蛇牙贯穿的伤口里，星砂正随着呼吸明灭，在皮肤下游弋成细小的银河。

\"这是星髓入骨。\"阿月用冰蚕丝缠住阿璃手腕，丝线刚触到皮肤就结满霜花，\"按我们苗寨《月蚀书》记载，只有被星灵选中的人才会...\"

船身突然倾斜，岩罕撞在桅杆上。他背后的星图刺青透过衣料发出幽蓝光芒，将沾血的绷带映照得如同蝉翼。老祭司临死前嘶吼的诅咒在众人耳边回响，阿虎握紧真正的炎阳剑，发现剑柄处的火龙浮雕缺了只眼睛。